天色已近黄昏。

熙来攘往的大街,逐渐变得冷清,一抹夕阳斜照,给地上的人物光景都平添上了几分萧瑟。

那边拐角两家店铺之间的一大片空地上,男女老少十几二十个人围拢了,四个大汉正在表演卖艺。

这四条汉子舞弄着刀枪棍棒捉对厮打,拳脚往来精彩,围观的百姓看得眼花缭乱,都大声喊好。

只听一声锣鸣,四个大汉收了把式,横成一排,齐齐向周围抱拳。

这四个人都是二三十岁年纪,浑身短褐,一个黝黑高瘦,一个紫棠脸庞,一个白面小生,一个小个子的金豆儿。

他们行礼一匝,却不托出盘子来要钱,那紫棠脸大汉朗朗道:“小人兄弟四个,长年在江湖上游荡,靠的就是一点武艺傍身,我们拳脚如何,刚才诸位客官已经看见了。有人欣赏我们兄弟打得好的,请赏一声喝彩。”声音十分雄壮。

围观的百姓们轰然给他们鼓掌叫好。

紫棠脸又道:“咱们兄弟四人出来街头卖艺,固然是缺少盘缠,但我们却不是要靠卖这身武艺求各位老爷的打赏,向你们伸手要钱。”

围观百姓纷纷嬉笑,觉得奇怪,卖艺却不是为了要钱,难道白表演,给大家图个乐吗?

那长得像个小白脸的汉子说:“咱们卖艺,是图伯乐赏识,咱们四兄弟想要一起投奔一个明主。”

那黝黑瘦长的汉子接着嚷道:“哪位贤达瞧得上咱们兄弟这身本事,只要能投了咱们兄弟的眼缘,我们四兄弟一腔热血连条性命就都卖给他了。”

围观人群中便有一个声音高喊道:“几位壮士,你们是要卖身为仆吗?你们叫什么名字,身价几何?”

这四条大汉一齐望过去,人丛中并排站着三名儒生,说话的是中间那位穿褐色长衫的,他旁边两人一个穿朱衣戴万字巾,一个穿黑衣戴逍遥巾。他们周围全是布衣短褐的老百姓,这三个文质彬彬的儒生就显得十分出挑。

四条大汉冲着身穿褐色长衫的书生齐齐一抱拳。

那紫棠脸率先答道:“小人名叫阿大。”

瘦黑汉子道:“小人阿二。”

小个子金豆儿道:“阿三。”

白净脸道:“阿四。”

阿四跟着说:“无论哪位贵客,能投了我们四兄弟的眼缘,分文不取;若是不投缘的,身价实要黄金万两。”

褐袍书生吃惊地用折扇挡着嘴巴,悄悄问旁边两个同伴:“三哥,八弟,你们看他们像是江湖骗子吗?”

这三个人,褐袍书生便是柳玉杰,朱衣书生乃是钟溢,黑衣即是冯立羽。

他们三人今天偷偷溜出书院,各自换了衣衫,不复再穿扎眼的白袍,旁人看来只是三个年轻公子,而不晓得他们是国子监的学生。

钟溢冷笑一声,高声向那四个大汉询问:“怎么样才算合眼缘,怎么样是不合?”

阿大回答:“好说。咱们兄弟四人摆下了一个残局,若有人能破解这个局,就算是跟咱们投缘。”

钟溢和柳玉杰都觉稀奇,没想到这四个粗鲁汉子看上去像极江湖草莽,居然通过设棋局考校的方式来遴选自己要跟的主人,这个办法还颇为文雅,不禁道:“别小看这四个粗汉,还似我辈中人。”

冯立羽一向面无表情,淡淡哼了声算应景。

旁边围观的人说道:“他们连续十多天在这里卖艺设棋局了,迄今还没有一个主顾破得了他们的棋局,把他们买走。”

冯、柳、钟三人都大不相信。

柳玉杰在书院有个“棋痴”的雅号,闻说这什么残局摆了十几天没人解出,心痒难耐,道:“哼,这四个粗人,读过几本棋谱,就学人摆局,他们的残局能有多难?我去会一会。”便越众而出,大剌剌问,“几位设下什么残局,摆出来我解。”

四条大汉斜眼觑着他,满脸冷笑,阿二就伸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区”字形,随便将几枚石子儿摆上去。

三枚石子是黑色,唯有一枚石子是白色。

阿大道:“这棋局不难,我们执黑,相公执白,你的白子能走出三枚黑子的包围,就算你赢。”

三枚黑子分别占据了“区”字最好的三个角,唯一的白子被放在“匚”内两条交叉线上。柳玉杰仔细观察这个棋,脑海中预演了好几种路数,白子都走不出去,脸庞渐渐渗出冷汗。他咬咬牙,伸手把白子按一种最不可能的方向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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