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瓦肆,小童瓜子。赶趁热闹,应接不暇。

遴选花魁的这一天,怜香阁所在的整条大街,都被装扮得花天锦地,门前人欢马叫,各路达官显贵,名门子弟,富商巨贾,川流来往不绝。

随着时辰接近,各家青楼的头牌娘子乘坐的小轿,也一乘一乘抬来。每顶软轿的左右都跟着许多随从,这些人捧花、举牌、担盒、拿扇、打伞,不一而足。

小轿到了怜香阁门口,头牌娘子由龟奴或老鸨儿搀扶下轿,护院转身开道举牌引领,丫鬟和老鸨簇拥着自家粉姐儿走进怜香阁。

“怡红院”“柳黛儿”;

“醉艳楼”“杜思思”;

“万芳居”“梅晗”;

“富贵春梦”“李师师”;

“花间迷蝶”“冷小怜”;

“楚馆丽妾”“苏红”;

…………

怜香阁内早已高朋满座,挤得水泄不通。当一对对的告牌过去,每进来一个行首娘子,楼上楼下轰然叫好,满堂喝彩。若看见自己心仪的红粉来了,那班孤老旷男更铆足了劲加油捧场。

怜香阁内早已搭起高台一座,台子两边更扎了两个大大的花牌,其尺寸之巨,上面题字之醒目,写的乃是:

“怜香阁”“夏香川”。

同样是花名牌,这两个巨无霸衬托得别家姐妹们令护院举在手中的对牌又小又可怜。

那夏香川想必是在历届花魁大赛上被压抑多年,这回利用主场优势,首先从气势上就要压倒同行。

大小行首在勾栏里落座之后,纷纷不屑。

“咱们京师十八家有名的教坊,艳压群芳当属柳黛儿,才冠群芳当属冷小怜,声誉最隆当属李师师,歌舞倾城当属我梅晗。每年选花魁,我们四大家轮流坐,这怜香阁今年的架势,看来野心有点小膨胀哦。”

“夏香川这小浪蹄子,除了皮相上还过得去,论琴棋书画,歌舞才艺,她到底哪一样会?”

“咱们今日借她的场地,她就搞些小动作自我满足,哼。”

“花牌扎得再大,她还不是陪衬。”

“就是,就是。”

鼓乐喧哗,迎宾礼花在大厅中连连爆开,三响之后,怜香阁的老鸨儿出场。例行向众宾客致意客套,讲解花魁大赛的规则。

其一、各家头牌娘子投花箭决定出场顺序;

其二、比赛不拘是表演歌舞、琴棋书画,声色技艺;

其三、恩客描红。每家娘子的花名牌上,均可以红笔勾勒,每勾一笔,至少纹银十两,上不封顶。

其四、花牌上描红最多者即当选花魁。

其五、花魁点青。新任花魁抛出青球,在描红超过十次(一百两纹银)的恩客中选择一位作为入幕之宾。

然后宣布大赛开始。

墙架上挂着十八面小木牌,每个小木牌上都刻着数字,从“一”到“十八”。十八家头牌娘子坐在对面的勾栏中,手执一支去了箭锋的花箭,一个接一个向小木牌投掷,一旦将木牌砸落地上,砸中数字几,便是第几位上台。

怜香阁是今年的东道主,各家姐妹按例是要礼让夏香川第一个投箭。

夏香川今天特别冷漠,端坐在勾栏第一排正中,竟不与任何姐妹攀谈,脸上且用一块白纱蒙着,只露出来眉眼。

勾栏外的小厮将一支扎花去锋的羽箭捧上来,夏香川接在手里,作势欲投,她旁边的杜思思、苏红,抬起手肘一左一右地撞向她的腰眼,夏香川好像动了下,又好像没有,反正杜苏二人的肘击都落了空。且因送肘时用力过猛,自己拉伤了胳膊。

二位美人既吃痛又着恼,脸色十分难看。

花箭在夏香川五指间滴溜一转,唰地飞向对面墙架,各家姐妹众目睽睽竟不见她手臂如何动作,但听噼啪一响,一块小木牌掉在地上。

勾栏里的美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地上瞧,场边小厮已捡起小木牌,举着向周围展示一匝。

花箭砸中十八号牌,压轴出场。

楼上楼下,看客们齐齐发出一声彩。勾栏中姐妹却大都神情不悦,有拼命摇扇去心火的,有把一双白眼翻出天际的,还有意味不明的长叹。杜思思、苏红揉着酸痛的膀子,尤其气闷。

怜香阁二楼的走廊上,此时正有一个女人倚着栏杆,同样白帕蒙脸,甚至手中还多拿一柄团扇遮挡,和众多的宾客、未赛的姐妹站在一起。她把勾栏里的情景尽收眼底,已经偷笑到内伤。

场边小厮捡起地上的花箭,双手奉上,还给夏香川。接着该由夏香川将花箭传给下一位头牌娘子,夏香川接过花箭后不假思索,默默递给了冷小怜。

冷小怜着实错愕了一下,向夏香川瞟了一眼,似乎在确定她不是递错了,才接过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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