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莘绷着脸说:“夏姐姐,我只答应代你参加花魁大赛。”点青之后,接待入幕之宾,这可不能找她代替了,就算那人是赵幼悟,其实是个女子,还是她的旧相识,那也不行。
夏香川道:“莘儿……这位赵八公子,其实是你的老相好吧?”
冯莘的脸腾地一下夹耳根通红,什么老相好,某人果然是在青楼呆久了。夏香川也像意识到说错话,掩嘴偷笑,道:“哎哟,是老相识才对。”
冯莘这回没有否认,她确实认识赵幼悟。
夏香川嬉笑道:“老相识上门,那就更应该你去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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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幼悟近距离地仔细瞧着“夏香川”的身姿,疑虑一闪而过,直觉地排斥道:这怎么可能?她那位风华绝代,聪慧过人的莘儿姐姐,就是再落魄也绝不会沦落青楼。可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她坐在房间内十分不安,忐忑地望过去,夏香川藏在面纱后的脸完全看不清楚,可对上她的眼睛,赵幼悟便慌张。
冯莘从刚才就一直在想:赵幼悟,她到底是怎么又出宫的,皇宫现在没有门禁吗?而且会玩得很,跟着赵十三女扮男装进了青楼,还偏偏又遇着我。
奇怪坐这么近,这一次她还没认出自己。
冯莘记得赵幼悟的鼻子是很灵的,尤其会辨认她身上的体香。冯莘第一次偷入皇宫,意外地从背后挟持了赵幼悟,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口鼻,却还不知道是她。谁知赵幼悟闻到她手上、身上淡淡的香味,立即转身,拉下冯莘捂着她口鼻的手,惊喜地喊道:“姐姐,真的是你。”
夏香川刚才着意装扮冯莘,将自用的脂粉,不顾本钱地替她搽了满脸,以夏香川的品味她用的胭脂水粉自然不是俗品,但在这青楼脂粉堆中,到处都是这种浓郁刺鼻的味道,再精致的芳泽,和铺天盖地的庸俗气味一混,也无分别了。
赵幼悟此刻满鼻子都灌满了青楼廉价胭脂的香气,就连身旁这位新夺冠的花魁,也一身的粉味,熏得她直欲打喷嚏。无独有偶,她饱受浓脂艳粉的荼毒,无端端想起了她的莘儿姐姐身上永远蘅芷幽兰般甘洌的清香。
端坐间已然转了几个念头:
“花魁姐姐舞姿曼妙,艳冠京师,毋庸置疑是位佳人,就是品味差了点。”
“青楼上的女子打扮起来大概都是这一种馥郁过实的风格,这种姹紫嫣红,餐饮秀色的地方,果然不是我女孩儿家该来的。”
“还是喜欢莘儿姐姐那样风流天然的女子,忽然愈发想念她了,不知此时她到了何处。”
冯莘和赵幼悟同处一室,并肩而坐。一个从来没当过恩客,一个赶鸭子上架首做花魁,彼此都不知道怎么接待对方。此刻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你说什么我应声就是了,就怕你也不说,我也不说,那就真的无话可说。
珠帘后人影一闪,夏香川和冯莘一模样的衣着打扮,以罗帕蒙脸,偷偷往外觑,她预备看好戏,要瞧冯莘怎么应付这位“赵八公子”,等她应付不来时,再出去换她回来。
赵幼悟终于忍不住打破尴尬:“这位姐姐,呃……不晓得别人上青楼都干些什么,难道都这样干坐不成?”
冯莘想一想,捏着嗓子道:“应该不止吧。”
夏香川躲在珠帘后咬着手帕,笑得肠子打结。她逼着喉咙赶忙喊:“花魁娘子,现在上酒菜吗?”
赵幼悟听见这声,大大松了口气:“哦,好了,原来还要喝酒吃东西。这个本事我从小就会,倒也不难。”
冯莘赞同地点头,仍然捏着声音:“嗯,难不住公子就好。”
夏香川在珠帘后招手,丫鬟赶紧端了酒菜到前厅。
赵幼悟喝酒的样子很勉强,刚抿那口,感觉一条火线在喉咙里蹿,赶紧吐出舌头。冯莘在旁边悠悠想,这位赵姑娘,大概只剩吃饭难不住她了,淡淡说:
“不会喝酒就放下吧。”
赵幼悟张着嘴,手掌对着口舌不停扇风,喉咙里干漱了几声道:“方才的酒有些辣口,请姐姐倒一杯茶给我喝。”
冯莘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赵幼悟站起来接,手没拿稳,茶水泼在冯莘的前襟。冯莘皱眉,好像很不高兴,拿手绢将襟前水渍拂去。
赵幼悟很感到抱歉,赶上来抢过冯莘手中的丝绢,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冯莘愕了一下,没想到她能轻易从自己手里抢东西。
一团手绢擦过之后,浸湿不能用了。
赵幼悟道:“对不起,这位姐姐,我回去把手绢洗干净了,着人给你还来。”
“这不……”冯莘本想说这不是她的帕子,不用洗也不用还,但记起来她现在是夏香川,改口道,“些微小物,不用挂怀。”像是喉咙不舒服,转头咳嗽了几声,“赵八公子请稍坐片刻,我去去便来。”
冯莘闪身转入珠帘之后,夏香川替下她重回前厅。
赵幼悟看见夏香川出来,满面笑容的脸上有一抹新的疑虑不着痕迹地闪过,身姿不对,但她只是皱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夏香川热情地招呼她:“赵八公子是开封人士?家中做哪一行的?”
赵幼悟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水后,迅速放下,并不作答。
夏香川又道:“赵公子好大手笔,描红一笔,赏给奴家三百两黄金,我真不知怎么感激。”说着倾身往幼悟身上靠。
赵幼悟立即站起身来,退后两步道:“夏姑娘舞姿倾城,描红只是聊表一点心意。”说着一拱手,“我坐了这么久,也呆得差不多了,告辞。”转身跨步便出。
夏香川面纱后的嘴巴讶异地微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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