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羽送走乔松鹤等人,转身走出树林,到了他拴马的地方。他伸手解开缰绳,牵着马笼头,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他突然羡慕起乔松鹤他们,经他一指点,这几个人还明确有一个去处,可是他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谁又来给他指点方向呢?
对冯立羽来说,驸马爷的日子,真的不是太好过,他现在领着干俸整日游手好闲,要么不出宫坐牢似的关在书房读书,要么出来就只能在开封的大街上无聊闲逛,偶尔登门拜会恩师,去翰林院找柳玉杰和钟溢,可是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和任何朝中大臣过从太密。
师兄和语默那里,她改换回装束,在夜里悄悄去过三次都没有现身,只是藏在院墙外面那棵大树之上。
突然想起第二次偷偷去瞧师兄和语默时,正好撞见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语默问起师兄:“要是咱们找不到小姐怎么办”,沈傲庭道:“你看天上这轮明月,我记得和师妹告别师门下山之前的那个晚上,天上的月亮也像今晚一样美丽。”
杜语默不明就里,奇怪道:“这和咱们找不找得到小姐有什么关系?”
沈傲庭道:“杜姑娘,每当夜空中有圆月升起,我就会忆起从前和师妹的誓言,我相信师妹也是一样。她此刻一定也在某个地方对此苍月,怀想我们从前的点滴。所以只要夜空中的月亮还在,我和师妹总会重逢的。”
杜语默怔怔地瞧着沈傲庭好一会儿,突然嘴唇微蠕,神色之间颇为冲动,躲在树上的冯莘察言观色,心中一惊,只怕语默忍不住要告诉傲庭,冯立羽就是自己的事实。但语默最终长长叹口气,目光盈盈地谛视沈傲庭道:“沈公子,你对小姐真好。”
想到这里,冯立羽心底一抹温暖的情绪便蔓延开来,他突然不可遏制地想要见到傲庭。他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了。翻身上马,直驱开封。
冯立羽快马驰奔到那座宅院的门前,一跳下马,上去砰砰地拍门。院门一开,看见沈傲庭高大的身影,冯立羽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去,就想要张开双臂投入师兄的怀中。他的口边甚至冲动着一句吐露真情的说话,想要自承身份。
“冯兄?多日没有见过你了,你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快请进来。”沈傲庭侧身让开,请冯立羽进去。
冯立羽愕然一愣,微微张开的嘴巴,才吐出一个“师……”字,下面的“兄”字突然就卡壳了。
杜语默咚咚地从院子里跑出来,到了门口一瞧,喜笑颜开,毫不避嫌地上去拉了冯立羽的衣袖,就往里面走。
“冯公子你可算大驾光临了,我和沈公子可日夜盼望你来。”杜语默偏着手肘撞撞傲庭,打趣道,“是不是啊,沈公子?”
沈傲庭道:“是,是。冯兄是我们的好朋友,今天终于把你盼来了。冯兄一向在忙什么,这么久不见你登门,还以为你把我们忘记了。”
冯立羽心不在焉道:“哪里,哪里?”深深地往傲庭脸上瞧了一遍,在他注意到自己时,赶紧赶紧把脸别过。
冯立羽跟着沈傲庭和杜语默到了屋里,杜语默泡上香茗,转身就去厨房备晚饭。冯立羽打量房间,只觉空荡了些,又知道从前语默在冯府,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不必洗手做羹汤的,忍不住旧事重提,要为他们添置两个应门的小厮和烧火煮饭的丫头。
沈傲庭淡淡一笑,说:“我们现在住着这座房舍,已经叨扰冯兄很多了。若是再给我们买奴仆置办东西,我们更不好意思久住下去了。”
冯立羽即便不言。
沈傲庭重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经意向冯立羽瞟去一眼,察觉到他坐下来以后只是捧着茶碗,连盖子都没揭开过,茶水自然未沾一口。只道他不渴饮,也未在心。却又注意到他浅浅地舔了舔唇,唇角起了一点干壳,明明又口干的样子。
傲庭奇道:“冯兄,别客气。这是上好的龙井,你喝不惯吗?”
冯立羽忙道:“哪里,哪里。我最好龙井。”揭开茶盖将浮沫吹去,正要往口边送,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一段十分不好的记忆跳上他的心头,手顿时一抖,茶碗翻落地上,摔个粉碎,热茶泼了一地。
冯立羽失声道:“哎呀。”忙站了起来。沈傲庭也跟着站起。杜语默在厨房听见动静,进屋里一看,忙说:“冯公子快请坐,我来收拾。”
沈傲庭见冯立羽拧眉呆立,望着地上破碎的茶杯怔怔,脸色很不好看,忙道:“冯兄,失手打了一杯茶而已,这不要紧的。”
冯立羽才想起什么似的回神。
沈傲庭瞧出他有点不对劲,待语默打扫干净,两人重新落座,他不禁试探地问:“冯兄仪表非凡,像极了京城的富贵公子。在下一介草莽布衣有幸与冯兄结交,一向还没敢请教,尊府上是哪里?”
冯立羽思忖自己现在这个驸马身份只怕迟早都是瞒不住的,与其将来被动,不如趁今日向傲庭、语默摊开。又想一想他目前和公主还住在皇宫内苑,不然,大可以邀请师兄和语默去和自己同住。比如说,将来搬入驸马府邸之后……
才一思至此,他心里突然砰砰乱跳起来,两个耳朵发热,脸颊上也明显感到了倏然上升的温度。
他感到自己刚才这个想法的荒唐可笑,他又不是要在驸马这个位置上呆一辈子,虽然公主休夫才失败了,但他以后总会想法设法把自己解脱出来的。所以,他是怎么会失神想到要邀请师兄和语默去将来那座驸马府居住的?
再退一万步说,语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还罢了。他怎么还能邀请师兄一起入府呢,那他和公主非打架不可。一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和心情都更乱了,脑海里迷迷茫茫地闪过一个疑问,要是有一天师兄和公主真打起架来,那自己是帮师兄还是帮公主呢?……那多半是要帮公主的,因为师兄会武功,公主打不过他。
沈傲庭哪里会知道,冯立羽脑袋里一塌糊涂,瞬间转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见他久久不答,点头道:“冯兄一定是出于官宦贵族门第了,所以不方便讲。不过君子之交,贵在知心,门第家世本来就不该问。”
冯立羽回神道:“非也,其实小弟也并非什么高门高第出身,我原本是鄂州江夏的穷酸秀才,从小失怙,和寡母依附舅氏。后来赴京赶考,皇榜高中,又因缘巧合被当今陛下招为了驸马……”
刚说到这里,杜语默捧了一个托盘进来,听见冯立羽的话,愕然一呆,失惊道:“什么?小……冯公子!你……你被招为公主的驸马啦?!”吓得将托盘失手砸在地上,里面盛的碗碟全都打碎,酒菜米饭泼洒一地。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