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声鼓响,谯楼上,三更已经敲过。中政殿值夜的四名留守侍卫,再一次紧了紧拳头,脸色十分紧张,他们八只眼睛互相传递着讯息,彼此重重地点了点头,四个人步调一致,齐齐向阴影里退去。

四人在走廊里汇合,打望左右无人,快速跨进了旁边一间偏殿。

这间偏殿不大,布置得像个道观。

宋时皇帝信道,在皇宫中也设下香坛作礼拜之用。

两名侍卫掀开供桌的黄锦帷幔,矮身钻入桌底,另外两名侍卫守在供桌前望风,不一会,帷幔掀动,那两人从桌底搬出四把制式腰刀来,另有软铠,暗器梭镖,袖箭节棍。

四个侍卫一人穿起一件软铠,某人将挂暗器的皮带贴身缚好,某人将袖箭缠在胳膊上,某人在腰后暗插一对铁拐,收拾停当,再纷纷穿回侍卫外衣,然后一人一把刀悬挂在腰间。

四个人溜出偏殿,游鱼一般在宫中穿廊过户,经过一处转角,突然从墙壁后面钻出一个年轻太监,两下照面,双方都吃惊不小。

太监吓了一跳,直拍心口,尖着声道:“颜秀、郭奎、王胜、孙利,你们四人系中政殿亲从官,怎么到延和殿来了?”

忽然太监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目光直直落在四人的腰刀上,厉喝:“大胆!还敢佩刀前来!你们要反吗?”

四个侍卫愣了愣,笑嘻嘻地上前将太监围住,招呼道:“原来是公公你啊!这么晚了公公一个人去哪里?”说话间,颜秀、王胜从背后搭住太监的两个肩膀,郭奎、孙利抵近太监面前,一人擒住他一条胳膊。

这公公被四条汉子牢牢按住,挣扎不得,失惊道:“你们干什……”王胜一把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巴,他面前的孙利打靴筒中摸出匕首,搠进他心窝。

太监喉咙里呜呜两声,双膝发软跪倒,颜秀和王胜放开了他,他的身躯立即向旁边歪倒。

孙利利索地擦干净匕首,发狠道:“老子们就是造反!”

太监睁大双眼,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已经听不到了。

这时四个宫女捧着盆子篮子,两个小太监跟随在后,六个人结伴前来,陡然望见前面四名凶神恶煞的侍卫不仅佩刀入禁中,手上还有带血的匕首,而一个不相熟的太监死在地上,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跑,盆子篮子砸了一地。

造反的四人面面相觑,颜秀问:“怎么办?”

孙利唰地抽出腰刀,发狠道:“事已至此,杀不掉狗皇帝了,咱们索性就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郭奎道:“正是,我去放把火烧了这鸟宫殿解气,为教主报仇!”摸出身上的火折子,踢开旁边殿宇的大门,闯进殿中,点燃四处垂挂着的帷幔。

侍卫司长官带着戍卫匆匆赶来,王胜等人知道今晚在劫难逃,纷纷拔刀在手,齐声断喝:“明王临凡,普渡众生!”

“弥勒教好汉颜秀!”

“王胜!”

“孙利!”

“郭奎!”郭奎放完火及时从殿中跳出,与其他三人同声齐喝道,“我四人在此!”

侍卫司长官率众赶上来,更不搭话,只把手中单刀向前一指,喊道:“捉拿弥勒教反贼!”

延庆殿的大门“吱呀”推开来,四名宫女和两名小太监行色匆匆地奔跑进殿,各各惊魂未定,叽叽喳喳地乱嘟囔个没完。从殿内传出一道严厉的女声,喝止了他们:“什么人放肆,越发没有规矩了!”

四名宫女和两个小太监赶紧掩了口,转过身子,伏拜下去。殿内走出一个梳着飞天宫髻的大宫女来,问道:“什么事?”

某个宫娥回答:“大事不好了,四个侍卫造反,延和殿已经放起火来。”

大宫女听说造反还不肯信,反复问道:“什么,你说造反?谁这样大胆?我吩咐你们将摆旧了的花篮和盆景拿去供奉司换新的,你们换回的新物件呢,是不是办砸了差事,编故事哄我?”

小太监急道:“我的司夏姐姐,要哄你有一万套说辞,谁敢拿造反这种事情乱开玩笑。”

大宫女这才开始慌了,失惊道:“哎呀,我们离延和殿这样近,火烧过来了怎么办?”

小太监忙说:“火还烧不过来,只怕反贼闯入咱们延庆殿,快叫丹梅姐姐想个办法。”说丹梅,丹梅已经走来。

司夏迎上去,正要开口,丹梅阻止了她,点了点头,她方才在里面都听见了,吩咐地上的宫女太监:“你们快起来,别跪了。”转而对司夏说,“反贼只有四个,恐怕还闯不过来,但未免万一,咱们还是要预防。”

司夏道:“姐姐作主就是。”

丹梅对宫女太监说:“小德子、小詹子,你们快快搬取重物将殿门封堵上,”手指着三名宫女,“你们三个检查每一扇窗户,把窗户都锁死,你——”吩咐最后一名宫女,“从侧门出去,飞脚赶往殿前司报急,叫他们快快派人来护卫。”

依照丹梅的吩咐,几名宫女太监忙碌起来,搬桌椅的,封窗户的,去报信的,乱糟糟一片。

不多时,报信的宫女从侧门跑了回来,气喘吁吁说:“殿前司和侍卫司的人多半赶往陛下、皇后、太后,这几处寝宫护驾,剩下的人手都在皇宫各处镇压戒严,腾不出人。上头吩咐各殿侍婢太监,自想办法尽心护卫主子,待风平浪静之后,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丹梅和司夏面面相觑,司夏道:“祈祷皇天庇佑,陛下圣德,小公主鸿福,但愿反贼不要乱到我们这里来罢。”

她的祈祷显然不灵验,话才落地,外面走廊就传来刀剑格击之声,不知多少人相递乱吼,又是乒乒乓乓打碎了东西,几个人连续撞在宫殿的门墙上,门框窗户被撞得砰砰直响,丹梅、司夏并众宫人吓得面如土色。

正在这时,寝殿内一个慵懒又不失清越的女子声音问道:“丹梅、司夏,外面乱哄哄的闹些什么?”

丹梅、司夏焦急道:“这些魔障,把这个小祖宗吵起来了。”

俩人慌忙往寝殿内走,还未走上几步,寝殿中的女子已经出来,众宫人急忙接驾。

这女子十四五岁,云鬓半挽,脸上还有些睡容缱绻的残余,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显著地还有些稚气未脱。见她衣着单薄,丹梅赶紧取来一件孔雀翎的大氅,披在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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