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道:“外面何事?”

丹梅哄她:“几个不懂事的喝醉了,在外面乱闯。”

女子冷下脸来:“胡说!宫禁森严,什么人喝醉了能乱闯到我这里来?莫非是咱们延庆殿的人?丹梅、司夏,你们若是治下不严,须丢我的脸面。”

丹梅、司夏齐声道:“婢子不敢。并非我们延庆殿的人闹事,其实是四个中政殿的侍卫……”

突然“砰”一声暴响,有个人撞到殿宇的大门上,隔了一会儿,猛烈的撞击声又起,显然此人想要撞开延庆殿大门。堆堵在殿门后的桌椅箱子经这几下撞动,已是扭荡乱摆,摇摇欲坠。

两个小太监急忙将身体靠上去抵住箱椅,那少女看见门口这副情状,正感稀奇,尚未开口询问,一把钢刀突兀地劈破了窗格,半尺多长的寒刃伸了进来,瞬间又收转回去,跟着再劈进来,反复两三劈之后,两扇窗户已经稀烂。

一条半身浴血的大汉手提长刀从窗洞中扑进殿来。

见外人闯进,丹梅、司夏和四名宫女拥着那少女回身便走。

两个小太监略微跑得慢了些,那汉子几步赶上,抓住其中一个小太监,勒脖子就是一刀。小太监气都不吭,立扑无救。另一个太监见机极快,抱着头在地下打滚,往帷幔后面一钻。那汉子不去管他,赶着几个宫女直追进寝殿,大手长伸,从后面拎住一个小宫女的脖子,抬手又是一刀搠死了。

小宫女的尸体倒在地上,剩余几名宫娥吓得团抱在一起,不停向后退却。那汉子杀得兴起,又抓过一名宫女来,提起了钢刀。

那身披孔雀氅的少女及时排开众宫娥越前而出,厉喝道:“大胆!你不可再杀人了!”

凶汉子愣了下,向这少女瞧去,眼前豁然一亮,但见这少女玲珑娇俏,眉目如描似画,蕙心兰质,举止不俗,拎住宫女的手不由自主地放软了。

那宫女但觉后脖领子一松,连扑带爬滚到少女脚下,抱住了她的小腿,浑身上下瑟瑟发抖,惊吓道:“公……公……”

司夏在旁边见机极快,一把将吓坏了的宫女从地上拉起来,攘她到后面去,骂道:“宫姑娘救你一命,你快闭嘴,不许乱嚷嚷。”

凶汉子疑心顿起,打量那少女不过二八年华,容颜美丽还在其次,尤其那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姿质,包括衣饰、神态,都绝非俗流。他暗揣皇帝一家子都姓赵,哪有姓宫的?若她是皇帝的妃子,则不该叫她姑娘。她既能住在这座大宫殿里,身边宫娥环伺,又岂会没有一点来历?

思量未已,突闻阵阵呼喝,有人在宫殿外反复地撞门,轰轰几响,殿门撞开了。大队人马奔入殿内,嘈杂沉重的脚步声响彻殿宇。

凶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先一步,从众宫娥中抓出宫姑娘来,以鹰爪锁住她的喉头,将她扣为人质。

那长官玉带红袍,十**岁年纪,白面如玉。他带着十几名精神抖擞的劲装御前侍卫,在二三十名长矛戍卫军的簇拥下,赶入寝殿中来。

凶汉子和他一打照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重重哼道:“原来是殿前都指挥使王大人。”

王希烈的目光首先落在作为人质的少女身上,眼睛瞬间睁了一下,随即沉着脸道:“颜秀,你已走投无路了,还不弃械投降吗?”

颜秀问他:“我三个兄弟如何了?”王希烈不紧不慢说:“三名反贼,郭奎、孙利均已伏诛,还剩一个王胜。”颜秀道:“王胜何在?”

王希烈挥挥手,四名御前侍卫把五花大绑的王胜押了上来,按他跪下,并刷地抽出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胜扯着脖子大骂:“我弥勒教好汉替天行道,普渡苍生。你等朝廷鹰犬助纣为虐,上干天怒,我教教主乃明王降世,有朝一日修成正果,取尔等狗头就如探囊取物。”

王希烈冷笑:“贵教主王则已在押解上京的路上,朝廷定了下个月初八午时处斩,他的确很快就要正果了。尔等邪教逆贼潜伏宫中数年,今晚才造反,倒是沉得住气。”

颜秀手底紧了紧,被他挟持的少女痛苦地哼了一声,王希烈忍住了没去看她。

颜秀道:“王大人,咱哥们今晚没想过活着出宫,这满宫殿的美人,我多杀几个垫背,黄泉路上有佳丽作伴,也够本了。”

他手劲奇大,五指稍微扣拢,那宫姑娘被他勒住脖子提起来,脚尖绷直了也踮不到地,俏脸已是紫胀。

躲在旁边的宫娥纷纷发出惊呼,丹梅、司夏更是吓得直咬手指。司夏颤着嗓子喊:“王大人!救……救……”丹梅一把按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喊出底下“救驾”两个字。

王希烈不冷不热道:“这些人都不过是普通宫女,她们是无辜的。是条好汉,就明刀明枪地划下道来。”仔细分辨,其实他的语调比之前急促了不少。

颜秀眼珠转了转,把宫姑娘放下地,宫姑娘喉头松懈,急喘直咳。颜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刀身别起她的脸,问:“那么,她也是普通宫女?”

王希烈瞥了过来,宫姑娘的视线和他一碰,随即把眼珠转到别处。王希烈心底赞叹,点了点头,道:“我不认识她,想来也是殿中宫女。”

颜秀冷笑道:“放屁!这座偌大的宫殿,怎么全是宫女,一个主子都没有?”提起刀来,“她长得最好看,我先杀她。”照着宫姑娘的头顶就劈。

众宫娥尖叫起来,丹梅、司夏几乎想立刻晕厥。

王希烈从弓箭手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来,扬手一甩,这支甩手箭不偏不倚打在颜秀的刀刃上,震得他虎口发麻,钢刀差点脱手飞出,刀锋自然偏了,擦着宫姑娘的身体,刀尖砰地砍在地上,迸出一星火花。刀锋走势极险,白刃沿着宫姑娘的背脊从头到脚一刀劈下,宫姑娘自己只感后背一阵风紧,心底冷不防打个激灵,在场的宫娥和王希烈,却是同时吓出一身冷汗。

王希烈抽出身后侍卫的佩刀,连攻快进,来势凶猛。颜秀提刀劈格,王希烈身形挨近他一步,伸手就去他怀中要拉拽宫姑娘过来。

颜秀慌乱中反应不慢,倒转刀头沿着宫姑娘的手臂削砍,宫姑娘离颜秀近,离王希烈远,如果王希烈坚持把她拉向自己,颜秀这一刀不砍断宫姑娘臂腕就要砍中她的后背。

王希烈投鼠忌器,缩手撤刀,反而将宫姑娘往颜秀那边一推,宫姑娘跄踉撞入颜秀怀中,颜秀的刀险险劈空,但人质又重新到手。他扣住宫姑娘肩膀,挟她暴退五六步。

王希烈回刀喝道:“颜秀,放下那女子!否则,我马上砍下王胜狗头!”刀搭在王胜肩膀上,刀刃一别,一道鲜血沿着王胜的耳根流下。他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削下王胜半片耳朵。

颜秀之前提刀欲杀宫姑娘,只是试探,并非真要下手,现在见到王希烈这副焦躁凶恶的模样,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少女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这种人质怎么能放?

颜秀双手将宫姑娘高高举起,喊道:“你敢动王胜,我就将这女子剥得赤条条,挂在宫墙上示众!再一刀剁死了她,给我兄弟报仇!”

他话一说完,更不迟疑,挟持了少女,打背后敞开的侧门中跳出,如飞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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