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姑娘站在雪地中,手摸着头上的斗笠和肩膀上的蓑衣,心中感激,不知拯救自己的女侠是谁,还想着若能就此逃出生天,将来回到京师,定要寻访她出来加以报答。跌跌撞撞地沿着她指点的方向,在雪地里逶迤步行。
她的鞋早已是穿坏了的,十根趾头冻到麻木失却痛感,双腿着实无力,一步一捱地强撑了半个时辰,才走出半里地。终于又累又饿,一跤跌坐在路边。
她这一跌竟再也爬不起来,眼看天色渐晚,前后无人,自己行将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不由哀哀哭泣,只叹自己命蹇时乖。正无可奈何,隐隐听见马蹄响,道路上飞来一匹快骑。
宫姑娘心中立即腾起希望,仰眺着一匹黄马接近到了跟前,岂料还未惊喜先受惊吓,马上乘客,居然是王胜。
她想挣扎起来逃跑,无奈拼尽全力,咬碎了银牙,只刚好站得起来,身子兀自摇晃。
王胜狞笑着纵马近前,伏身垂臂,拦腰将她一捞,得意非凡道:“哈哈,小娘们,第几次逮住你了?看来咱们缘份不浅,你注定该是我的人。”
王胜把她往马鞍上一放,宫姑娘又踢又闹,大骂:“贼子,快放我自尽。”王胜听得身后马蹄响声渐近,低喝道:“别吵,我教中兄弟就在后面,他们若追上来见了你,只怕加倍凌辱,让你连死都不如。”
果然背后有人大喊:“王胜,你他妈跑得这般快,前面有相好等着你呢。”
又有人喊:“这小子贼眉鼠胆,之前咱们在宫里造反,也没见他这般逃命。”
“定然今天山神庙中连场恶斗,吓破了他的卵蛋。哈哈哈!”
宫姑娘听得这些言语,只道背后之人个个凶恶,惊恐无算。若他们当真追上来见了自己,那岂止羊入虎口,而是掉进虎狼窝。
她这时的心理,虽然明知落入王胜手里比死还糟糕,可又希望他快马加鞭,千万不要被他的同伙赶上。
幸好王胜毫不搭理背后,只一味地加鞭冲出,一溜烟先回了可遇山庄。
王胜将宫姑娘藏入房间,门口跟着便有脚步声接近。他赶紧开门出去,颜秀和教中杜庆、郭威随在他后面回来的,颜秀见了他就一马鞭,骂道:“你小子赶着投胎呢,我们喊你怎么不停?一回来就进屋关门,你房里藏了什么?”说着就要推门进去看。
王胜赶紧拦住道:“好兄弟,哥哥给你赔礼。方才在路上憋着一泡屎尿,赶着回来解决,确实没听见你们背后喊我。马桶里还臭着呢,你别进去闻味了。”
杜庆嘲笑:“你他妈的又不是黄花闺女,林海雪原这么大的地头还不够你撒拉?”
王胜忙道:“这么大冷天,在外面拉野屎,屎没拉完,卵蛋先冻掉了。”说得几个汉子哈哈大笑,他自己也陪着笑。
颜秀说:“既然撒拉完了,就去前厅喝几盅热酒,一起耍钱。”王胜推辞不掉,又怕坚拒引起他们怀疑,无奈只得同去。
这一夜喝醉了又赌钱到天亮,鸡鸣时分,几条汉子才倒在赌桌上睡死。等王胜醒来时,又是下午挨近傍晚了。他记挂藏在房里的宫姑娘,也不喊醒颜秀、郭威、杜庆等人,悄悄蹑足离了前厅回来房中。
宫姑娘伏在桌上瞌睡,听见房门响,心惊而醒。见到王胜进屋,唬得抖衣而颤,蜷身往椅子里缩。
王胜见她容颜憔悴,满脸惶悚,有心笼络她,搬把椅子来桌前坐了,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摊开,里面是一块吃剩的牛肉。
他堆笑对宫姑娘说:“小娘子,我晓得你一日夜没有吃喝了,带块牛肉给你点点饥。”
宫姑娘连瞟都不敢瞟他,只把自己的脸埋着,装听不见。王胜把一只手按住宫姑娘的肩膀,另一手掰过她的脸来,嘿嘿狞笑道:“小娘子,你看你容颜憔悴,这些日子果然是吃苦了,哥哥心疼得很。你若肯顺从我,与我配个对儿……”
前面大厅响起尖锐的竹哨声,这是弥勒教紧急召集的信号。
王胜一句话没说完,赶紧丢开宫姑娘,侧耳一听,哨子一声比一声急。他大骂“晦气”,恶狠狠对宫姑娘说:“外面全是杀人不眨眼的神教好汉,你只躲在这屋里,不准出声。否则,落入旁人手里比在我手里更叫你难受。”转身出去,锁了门。
宫姑娘独自坐在房里,跑又跑不了,喊又喊不得,求生无望,真是肝肠寸断,五内俱焚,唯有默默饮泣。
哭了一阵,忽然动了求死的心思,与其等那贼子回来,清白之躯受辱,不如死了倒干净。打量屋内什么东西可以自尽,一时想碰床柱而死,一时想把被单撕扯成条打根索子吊颈。真要付诸行动,惜乎浑身无力,被单半天撕扯不开;要碰死,望着黑漆漆的床柱又满心畏难,才晓得果然千古艰难唯一死。
这么瞎一折腾,反而把她仅剩不多的那点精力都消耗光了。宫姑娘伏在桌上直喘息,又兼腹中雷鸣,饥饿像要把人吞噬。
她反而十分欣喜道,我不吃不喝,绝食而亡也是办法。咬了银牙,坚忍了一阵,起先还怕王胜那厮回来早了,不等自己饿死,他就回来。后来越发恍惚,饿得头晕眼花,前胸贴后背,浑身一阵阵冒虚汗,更饿出满嘴清口水来。终于忍无可忍,也顾不得死了,还是本能想活,就是桌上那块干牛肉也只好先将就填肚。
王胜应了哨声召唤,到大厅点卯。众兄弟先在了,一问才晓得是长老特使到。特使在半路上已经发了讯号,并传书让众兄弟立即赶到竹桃山。就在去竹桃山的路上,他们碰见了停在道旁的冯莘。
然而并没有认出来,她就是山神庙中出现过的樵夫,径直纵马冲过去。因见马过桥和单游仗着轻功在雪地中间疾走,反而引起他们注意。
王胜、颜秀与马单匆匆一打照面,彼此冷笑几下。特使催得紧,颜王也无欲多生事端,并不找茬就走了。
这行人赶往竹桃山时,顾老太监正和竹桃山几个小头目一道,从山上下来。天黑风雪大,王胜那伙人走岔了道,后来是绕了远路才上了山,因此竟在路上与特使错过。
可遇山庄附近,方圆七百里以内,竹桃山是唯一的一座大寨。
寨子里大小八百多号人,山大王祝贵原是贩私盐的,先时贩盐到此,被竹桃山山贼劫了道。他一身本钱全折在这担盐里,没奈何,别了两把腰刀上山索盐,几句话不成,火并了先寨主,自己当了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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