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奔波,马车终于驶入彭城。

“停一下、停一下……”季海川急切的拍着马车,驾车的诸葛长风闻声,“吁——”的一声唤了马儿停了下来。

还未得及停稳,季海川便急不可耐的跳了车去“一直朝前向东走便是‘九曲客栈’,你们可先入住,晚些时候我自会过去!”季海川说罢,便左转走向巷子深处。

“都入夜了他要做什么呢?”谷雨纳闷的望着季海川的身影,自问道。

“无碍,我们就按他所说,先去客栈安顿下来再说!他似乎对这比较熟悉,不必担心”诸葛长风反倒平淡自若,驾着马车便朝“九曲客栈”而去。

小巷深处,一家酒坊。

季海川匍在桌上,远远就可闻到他身上散出的酒味,桌上横七竖八倒放着几个酒壶,手里的壶隐隐还在滴着酒,酒坊门脸上的烛火灯笼,随着夜风摇曳起来。

“客官,都子时了,小店要打烊了,您还是早些回家才是”店家轻轻的拍了拍季海川,见客人没有答应,店家更使大了些劲。

季海川这才松懒的睁开了眼,笨笨重重的撑起身来“要、要打烊了?”季海川似醉非醉的问道。

“是的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早些回家明个再来”店家笑嘻嘻的陪着笑脸。

“家?!”季海川突然一阵冷笑。

“何处是家?!”季海川摇摇晃晃的身形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更加的不稳,店家赶紧上前扶了一把,道“爷,这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啊!”,

“贪杯?哼——贪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这下难道连酒我也要不起了吗?”季海川半疯半癫,半是清醒半是醉意的模样,让店家头皮发麻。

许是季海川感受到了店家脸上的无奈,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几粒碎银子递到店家手中。

“客、客官,这钱也太多了……”店家受宠若惊,捧着银子半天没敢往怀里揣。

季海川歪歪斜斜一路而去,传来一阵嘲笑和在风中“钱,算个什么东西?”,

……

九曲客栈是彭城最为有名的客栈,通宵达旦开店不兴打烊。

季海川颠颠撞撞进了客栈,引起了柜台后店小二的注意,看着醉醺醺的客人,店小二赶紧迎上去询问名号。

寻了名号,店小二赶紧搀着他,回到已经订好的房间。

店小二抬了一盆热水进来,刚欲要讲一些讨好卖乖之话,却被季海川硬生生推出房门。

他坐在床沿上,全不顾一身的酒气,和旁边热气腾腾的热水,自顾盯着地面发起呆来。

这彭城他是来过的,这彭城的桂花酿他也是喝过的,还是那个酒坊,依旧是那个老板,不曾想的是,此次的酒格外辣吼,越喝喉咙越是堵得慌,本想买醉来麻痹自己,殊不知在酒的作用下,反而让往事历历在目。

模模糊糊记得那年秋天,娘亲拉着刚满五岁的他,从侧门嫁进了赫赫有名的上将军府,他的新爹便是名震四方的季昭明。

他的记忆中,母亲一直同他住在南边的仆人房旁,很少见着父亲过来看望,也不见母亲主动去主厅讨好。

唯独那么一次,因在市集巧遇乞讨的林湘儿母女,母亲大为震撼,感同身受的凄惨,让母亲毫不犹豫的带着他们母女回到了将军府。

为恳请父亲收留,母亲不惜弃面子不顾,头一朝主动去到主厅。那一夜,他等了一宿母亲也没有回来,第二日,父亲便笑呵呵的陪着母亲回到住房,他应允湘儿母女留在府里做事的请求,之余,还兴高采烈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儿子,以后有空多来主厅看看……”道完便得意的处了门,受宠若惊的他把头偏向母亲,却见母亲挂着眼泪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此后,他的生活里,多了湘儿母女,因为她们的到来,母亲似乎快乐了好些,空闲之余也愿意逗他开心。

他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安定的家,熟料,十岁那年夏末的黄昏,他领着湘儿坐在将军府门槛上,等待两位外出的母亲,等待许久,都不见人影。忽然,一阵马蹄蹬蹬而来,远远便见着上将军带着一队人马怒气冲冲而来。上将军跨下马鞍,径直向大门走来。就在跨步迈槛之时,他突然止了步,对他说道“别再等了,你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你若还愿意留在府中,我也乐意认你作我儿子”他的眼神凛冽,让幼小的他说不出的恐惧。果真,那一夜,他真的没能等回母亲……

从此,他和湘儿就像野孩子一样无人看管,终于,忍受不住将军府非人的待遇,他们终于还是逃出了将军府……

想到这些,季海川越发的愤恨,不由得拽紧手里的拳头。

……

已至四更,谷雨的房间依然烛火通明,她静静的躺在床上,习惯了晚睡的她,尽管是如此安全的大城客栈,她也没敢睡得太沉。

突然,门栓被外来的刀刃一点点拨开,即便声响是如此甚微,谷雨还是立马惊醒过来。

惊魂未定的她谨慎的从枕头底下取出弯刀防在身前,小心翼翼下了床躲在了门后。看着刀刃一点点拨开门栓,谷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门栓完全脱离栓眼,门开了,谷雨来不及细想,握紧了弯刀便狠狠劈下去。就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个身影极快的闪躲过去,待身形停下,谷雨怔住,眼前这人并不是他人,正是同路的季海川。

“季海川——你深夜潜入我房里究竟为何?!”谷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愤怒,恐惧所引起的悸动,依旧怦怦直跳在左侧胸膛。

季海川没有回话,目光如脱壳之剑,发着阵阵寒光,直逼的人心惊胆战,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眼神,谷雨在初遇季海川时见到过的,是的,同那饿狼的眼神同出一辙,非要论出区别,那么应该就是,狼的眼中除了杀戮再无其他,而季海川眼中,杀戮的同时,更藏着很深愤怒。

尽管他眼神锋利如刀,谷雨还是不敢避过眼去,她屏息,盯着他的眼神不敢松开,生怕一不留意,他眼中杀意大甚,她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

她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大步,倚墙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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