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悬于空,周围陪衬一片薄云似纱,一阵风过,便连身带魂一道被勾走,于是,留下一片月朗星稀,透过门前一株百年香樟,撒下一地零星斑斓。

谷雨打整完药庐后,便早早回了房。

“……硫磺畏朴硝,水银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牵牛,丁香畏郁金,川乌、草乌畏犀角,牙硝畏三棱,官桂畏赤石脂,人参畏五灵脂……”时辰尚早,闲来无事,谷雨拿了竹简坐在桌前。

“师父给的药书可真是深奥,光是这‘十八反’‘十九畏’就够人专研好长一段时间。师父常说是药三分毒,言外之意,是药均有毒喽?这样理解好像也不对,嗯——这些都不是很懂,看来,须得下次好好问问师父”谷雨撵开广袖,持笔沾墨,在竹简上小心一划,以作标注。

一阵凉风穿墙而过,半闭的窗“哐哐”作响。

“啊——!!!”兀地一声惨叫,“啪”的一声,手中的书简掉在桌上,谷雨心头一紧,无心去拾,突然又一声惨叫,谷雨心上悸动,屏息一听,那声似被撕咬的痛苦,又似锁喉的喘促,更似濒死的挣扎,声声穿破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谷雨望了望声源方向,莫名担心起来,那人声似从师父卧房那方传来,这一瞬,像是所有的惊恐都被压制住,谷雨“嗖”是起身,小心翼翼出了门。

沿着一排门脸房来到师傅门前,此时,不再有任何异动,竟是死一般寂静。

谷雨胆战心惊移步至窗前,朝内一看,见一人半倒于塌前,衣衫半褪,似要解衣就寝,露出的内层衣衫已被几道利爪划得血肉模糊,顺势往上看,暴露在外的颈项处,留下两颗利牙撕咬的痕迹,那人面色漆黑,嘴唇发乌,眼周犹如熏黑一般,让人识不得真容。

一把利剑横倒在手边,沿着剑柄看去,剑尖处,一只一掌半大小,咧着嘴嗤着牙的红耳老鼠被一剑穿心而死,它舞着的四爪被冰封一般僵住,一面狰狞的恶相。

谷雨睁圆双眼,来不及害怕却先忧心起来,她回望门上的提字“虚怀若谷”,突地一顿“这可是师父的寝房……”

她用力敲打着房门,然而里面的人仍旧不为所动,情急之下,她抽出藏在袖里的弯刀,插入门缝,撬开了门栓。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谷雨摇动那人的身体,那瘫散的一身,同死物本无区别,直到谷雨握着他肿胀的手臂,才惊觉他的身体正渐渐冰凉。

“师父……”她呆呆的跪在地上,两魂剩一魄,半晌都嚷不出声来。

“不、不、不——”须臾,谷雨像忆起什么,突然蹬地而起,一路朝“步清殿”而去。

……

“求求你了让我进去,我今天必须要见着他!”步清殿外,谷雨被那位身穿盔甲的将军给拦下。

“圣尊早已睡下,无论何等要事请等天明之后再议!”将军依旧铁面,不为所动。

“我师父现在躺在那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性命攸关哪里等得到天明?!让开,我自己进去——”谷雨恼道,说着就要冲进去。

“姑娘,莫要再纠缠,否则我不客气了!”将军腕上一用力,阻了谷雨在外。

“你哪里对我客气了?!我先前就已经给你说明事由,你却固执横加阻挠,性命在你的眼里难道就如此轻如草芥?!今夜,无论如何,我必须见他一面!”谷雨道完,便身躯一闪,躲开了将军的阻拦,趁他不备钻进了半闭的门里。

“司竹空、司竹空、司竹空……”谷雨在殿内的院里急切的寻着,呼喊声惊醒了殿内不多的几人,几间偏屋陆续亮起烛火,不多会,季海川等三人来到了院中。

“姑娘,我早给你说过圣尊已经入寝,你既不听劝,那就别怪我无理了!”将军追了上来,拧着谷雨胳膊就往回拉,谷雨气急不肯罢休,拼尽全力,固执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荆将军,有事好说,彼此都是熟识何必大动干戈呢”诸葛长风这边说罢,那边便走上前去,笑嘻嘻的拉开他的手。

“诸葛大哥,我师父、我师父危在旦夕,只怕、只怕——”谷雨话语未尽,却先哽咽出声,见着诸葛长风三人,悬着的心终有了依靠,在这样手足无措的情况下,谷雨激动得热泪盈眶。

“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蓝辛夷坐在轮椅上,心有所感却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季海川转身朝着殿内主屋跨前几步,大喊“弟子有要事禀报,还请师父出来相见!”。

荆将军走上前来,喝斥道“如此大呼小叫,简直目中无人,没规没矩,谈何修行”。

季海川冷笑一声“哦,规矩?命都没了还守那些规矩何用?!”。

将军怒目圆嗔,竟不知如何应答。

“将军,若非情急谷雨妹妹不会不分轻重大半夜到此滋事,还请将军网开一面,请师父出来!”眼见事态紧急,诸葛长风素来和颜悦色的脸上也严肃起来。

荆将军扼住谷雨的手渐松,眼见他有被说动之,四人满眼期待的看着他,熟料,就在他低眉冥想了半刻后,抬起头来却恢复满眼凌厉,未等四人从疑惑中醒过神来,他剑已出鞘横在四人面前“不行,无论怎样你们都不能打扰他!”。

门“吱嘎”开了,枝丫摇曳,月光照在这高低错落的院落,半明半黑,司竹空稳稳现在众人眼前“何事?”。

谷雨慌忙跩到最前,哀道“师父、师父他生命垂危,救救他!!”

“若再耽误只怕来不及了……”。

司竹空立在屋檐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忽地右手一扬,一阵蓝光从众人身上泛起,众人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便已身处余伯然房中。

……

“莫要靠近!!”司竹空伸手一抬,拦下就要扑上前去的谷雨。

烛火之下,他脸色隐隐泛白,几缕疲倦之意散在眉间,当他留意到那只被一剑穿心而死的红耳鼠时,他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神情凝重难以言喻。

“圣尊!!”荆将军上前走近司竹空,亦是一脸的惊恐。

“你不是传说中的神医吗?求求你,赶紧救救我师父……”

“……去请掌门!”司竹空对着将军沉声凝重一道,将军领命后便出门而去。

司竹空上前,将手搭在余伯然脉搏之上,须臾,闭目,执手发力,就见一团清灵之气从司竹空手中源源不断渡至余伯然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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