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长风心怀一丝希望跨进门槛,便见谷雨支手托着下巴发呆,季海川则叼了一棵青草百无聊奈的支着药匙敲得茶杯“咣咣”作响。不用问,凭状便猜定心中所望当真只是“空想”。

诸葛长风面色一沉,垂头丧气将药盒往桌上一放,重身坐在凳上。

蓝辛夷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凉秋多情,故意布风吹起水色的帐帘轻轻摇摆,帘动似躺着的人起伏的气息,一息之间帘开隐隐,见她眼尾迤逦,眉淡如烟,虽是面色些许惨白,却难掩眉间出尘的清丽。被风撩起她鬓前的那缕发丝,丝丝绕绕,隐隐飞动,给了死气沉沉的床榻添了几分生气。

诸葛长风见秋风过分轻薄,便起身而去,轻轻拾起被角盖在她半露在外的玉臂之上,看着她熟睡似孩子般的模样,同初见时一般无邪,忍不住掀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微微起皱的额头。

“诸葛大哥,你一夜未合眼,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谷雨悄然站起身来,立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诸葛长风似动未动的摇了摇头,一副心思未从蓝辛夷身上转移。

他的心情谷雨怎会不了解,他同她一样,都痴痴盼着一件事,过程虽是辛苦,至少还有个盼头,若真的等到“结果”这一天,难免格外煎熬,但凡出入过大不尽人意,都会被打击得一败涂地。所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予人的有可能是一生都不可治愈的创伤。

次次受挫难免郁结,好在生性乐观的她相信凡事一经努力都会否极泰来,故连连失望,亦能孜孜以求。此事亦是如此,司竹空只道好生照顾她,并未多言,她便深信蓝辛夷定会醒来。

相比之下,季海川倒显得处变不惊,若说经历世事早就司空见怪,还不如说他忘空尘世无欲则刚。之前林湘儿一事早已将他的恐惧一扫而光,他最为在意之人另寻归宿,如今他孑然一身,倒落得一身清静。蓝辛夷和他虽是儿时定下的娃娃亲,但似乎井河相望,相距的何止一道鸿沟!蓝辛夷生性独立,外表冷艳貌美,却也藏着几分自卑的柔弱,季海川放荡不羁,经历沧桑的他看上去玩世不恭,实则见惯人间冷暖,封藏内心不愿人知。

之前,蓝辛夷便再三反对以此事来捆绑双方关系,故两人凑在一起,话语不多,就更别提相知相许,因此,季海川看上去倒是淡若自处,不似诸葛长风般熬心。

较而言之,季海川似对谷雨更为熟悉,许是在他捅伤她的那一刻,震撼于她赴死的坚毅与决绝,亦或是两人赤裸相对泡在药汤里的温温暧昧,不然便是谷雨随口而出的一句“我陪(赔)你”……总之,他自己也道不清何由,尽管平日故纵惹得她憋红了脸,他也觉得甚是窝心。

三人杵在蓝辛夷的房里,没有人吭声,屋里静悄悄的,反而让人觉得尴尬不适。

正在这时,荆防冷不丁走了进来“诸葛长风,圣尊有请”。

诸葛长风这才收起面颊的沮丧,敛神立起身来,问道“可有说何事?”。

在这之前与三人相谈甚是不欢,此时荆防内心不禁暗发冷笑“我怎会知,你去便是”道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每次都拽拽的样子,看样子气性挺大,妄动肝火伤肝,怒为肝之情,肝为木,所谓金克木,肺属金,肺之情为悲,若要以情治情,难不成得让他过度悲伤,以克制妄动的怒火?”荆防眼里透出的蔑视让谷雨一悟,好歹也同师父学了一段时日,这点眼力见是要有的,谷雨以指点颊,心中自生一计。

就一时的出神,差点没把正事给忘了,“诸葛大哥——”谷雨兀地回过神来,转身朝向诸葛长风喊到。

“无事,我去去便来”诸葛长风心不在焉应着,随后也跟着出了门。

……

步清殿大厅,远远便见司竹空长身玉立于台上,背着身不辨情绪,但那背着的手不经意间微微一握,似腹中藏事。

诸葛长风望着台上之人,心有迟疑,微微忐忑靠近。

“师父命弟子前来,不知有何吩咐?”诸葛长风对着台上之人行了礼。

司竹空这才转过身来“你、你唤蓝辛夷义妹,可是自小相识?”司竹空话语稍顿,言语嗫嚅,就连眉目间也锁着几分不明的难为之情。

诸葛长风愣着久久没有出声,他眼里的司竹空平淡世俗,目空一切,对于别人的家常琐事更是无心打听,今日怎如此这般?尽管狐疑,但还是克制了脸上的惊异“……是,弟子六岁那年,家乡大旱,幸得蓝充林前辈途径救起,此后便拜他为义父留在蓝盐商行,蓝妹是义父独女,初识时她只有三岁”。

“那、她后来又是如何拜于五台山离华观中?”司竹空再问。

“……自我初识蓝妹,她便以轮椅代步,听义父说蓝妹天生有疾,自出娘胎双腿便柔似无骨,出生之时巧得一师太经过,赐予灵力使得双腿不至废置而痿,也因此,蓝妹拜在师太门下,一年中半载上山修行,待天寒后,又接回家中。”诸葛长风回道。

司竹空低下头去,凝神思索半刻,方又抬起头来“那,你可发觉她异于常人之处?”司竹空断字吞吐,只言片语中似有未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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