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忞微微点头,端身坐在奁匣前。

银宝想起他昨夜的脸色,不敢大意,手里小心为他拢发,听他问道,“昨夜那个答应如何了?”

“奴婢让外值的御医看了,说是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多躺些日子,”银宝担心说了实情惹他不快,一句话稍微带过。

“多补些假,再赏些银子,”武忞听他如此说,才放下心来,昨日也怪自己火气太大,若是闹出人命,干爹过问起来还真不好交代。

“是,掌司对他如此关照,是这小奴的福气,”银宝嘴里奉承着,想起昨晚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昨日武忞回来,就黑着一张脸,但凡机灵点的,都对他避之不及。这新来的小答应倒好,连一盏茶都端不稳,洒了他一身,还烫了他的手。

银宝清楚记得,当时他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恨不得要将人立刻打死,好说好劝,这小奴还是被拖出去杖了四十。可怜这小答应只有十岁,当时就晕死过去,用了保心丸才勉强捡回条性命。

说着话,银宝已将他的发髻挽好,搭配了一枚如意纹镶宝簪,又用玉色粉扑,替他掩饰眼下的淡淡青色。

武忞食指轻摇了一下,银宝立刻退在一旁,他自己拈起画笔,仔细将眉峰描摹入鬓,更衬着一双凤眼飞扬,妩而不媚,柔而有力,他对着镜子看了半日,好似终于满意。

银宝侍候他穿上外袍,随即打开一只精巧的锦匣,里面俱是各色金、玉、镶宝绦钩,银宝取过一枚镶嵌五色宝石的纯金钩,在他腰间比过之后,却被他蹙眉否了。

“翠绿配正红最是好看,只是这绿色水头不足,”武忞的手指轻轻划过其中一枚翡翠绦钩,又收了回来。

银宝这才明白,他是嫌弃翠色不佳,“这有何难,银作局的人奉承武提督还来不及呢,不如奴婢去知会一声?”

“算了,他老人家不喜欢这种事,就用它吧。”

他一身行头搭配妥当,已日上三竿。他对服饰的过度在意,银宝早就习以为常,无奈他这嗜好连武提督都已默许,自己一个答应掌班又怎敢多做置喙。

“银宝,午后我要出去一趟,若有要紧的差事,请其他几位掌司一同商议。”

他用过午饭,独自走了出去。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的建筑俗称新房,由经厂监官提督。监官之职仅次于经厂提督,宫中规矩森严,官阶必须逐级抬升,还要论资排辈。自己费了多少力气,才当上掌司之首,若想再抬阶,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过若是有东厂掌事的帮衬,再加上东宫太子,自己能当上经厂提督也说不定呢。

俊草用过午饭,正准备歇一会,听到经厂武忞求见。虽然猜不透他亲自上门所为何事,俊草还是请他到正厅等候。

俊草独居一间配殿,紧邻太子寝宫,如此安置,既能显示他的管事之职,也方便听候太子差遣。俊草将中间堂屋选做正厅,左右两居做了书房和卧房。他一向不喜繁奢,万贞儿看了觉得太过冷清,也不配他的身份,做主为他挑了几件月白的汝窑摆在正厅。

武忞一进门就被案上那对汝窑双耳大花瓶深深吸引。汝窑以天青为贵,粉青为上,有“雨过天青云**”之美誉,月白色虽没有青色珍贵,但釉色滋润纯正,有似玉非玉之美,也算十分稀罕。

他干爹书房里就放了两件天青釉小瓷,一件是葵花洗,另一件是承盘,都是他的心爱之物,平日里连自己也不让碰,看来不过巴掌大小,哪里比得上这对花瓶,瓶身看着有两尺多高,气派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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