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道行空,远处的天空泛着玄青色的天光。一抹深深的凝重掠过孟易的眼眸,他负手身后,静待来人。

一袭红衣的琳琅走上复道,十分典范地向他做了个揖,“公子,找琳琅前来所为何事?”

“交出来。”孟易转向琳琅,“把黑纹流火交出来。”

“公子在说什么,琳琅听不明白。”琳琅惴惴不安地遮掩道。

孟易面上一副沉静,寻不到丝毫情绪。琳琅不禁有些害怕他这副模样,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容雪给你的那半块黑纹流火还在你这里吧?”孟易沉声。

不是问,而是逼迫。

琳琅的眼神飘忽,黛眉微蹙,一双眸子里盛着点点水雾,从袖间取出黑纹流火交到孟易手中。

“所以你都知道了。”琳琅哽咽道,“公子可曾想过,琳琅为何要做这种事情。那都是因为琳琅心里有你……一个女人,怎会容得下她心爱之人的心头牵挂着另一个人……”

“那你就可以伤害我心爱的女人?”

“她是你心爱的女人,那琳琅算什么!”

“你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达到目的所需罢了。”孟易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寒意,一点也不似从前的他,“我这个人,最恨欺骗。”

“公子,你变了。你从前不会这般绝情……”

“没错,我是变了,从我知道所有真相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从前的孟易。”孟易的目光幽深而沉郁,拂袖而去。

琳琅紧紧捏着衣袖,柔情似水的美目逐渐变得狠辣。

孟易匆匆走下复道,正撞上了前来通报消息的无为。无为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孟易的脸色俄而凝重起来。

孟津和震怒,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一双眼眯成一条缝。

“这个李酒,本相废他武功,关了他八年之久,他竟然还有本事拿到马将军的兵符,起兵复唐……”

无为忧虑道:“李酒手中不仅有马将军,还有效力马嵇的一众将士也归入他的麾下。听说大梁各地都有反梁复唐的声音,甚至连附近割据的藩王,如吴越、南平等都支持李酒起事。事态非常严重。”

孟津和捏着椅子的兽头,“立刻着人围守皇宫,凡见反梁势力,杀!”

“慢——”孟易唤住无为,转向孟津和,“义父,易儿认为此事正是我们举大事的契机。”

孟津和不解地看着孟易,“此话怎讲?”

“李酒起兵造反,虽有内有马家军和数支军队护持,外有吴越、南平相助,但毕竟刚刚起步,着势未稳。他们一面遭到朝廷的围剿,一面起事,必然是事倍功半。若此时我们出其不意,先攻下大梁汴城。朱温狗贼腹背受敌,地方和中央两面遭袭,必然是两难顾及。到时候我们只需在汴城中等着起事而来的李酒,出兵巷战,杀了李酒,再隐瞒他死的消息,然后义父借着匡复唐朝的幌子登上皇位。既把我们的实力损失降到最低,又名正言顺称帝。”

“你说的有道理……”孟津和几番思虑,“可是攻汴城并非易事,万一朱温觉察到了怎么办?”

“朱温狗贼荒淫无道,兵部早有策反之心。我们若是连同兵部诸位大人,胜算自可大一些。”

“张大人、陈大人素来与我们同心,且离开封不远,不足担心。但是徐大人远在潞州,受困于晋君和梁军之围。没有徐大人的支持,攻汴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这个简单。”孟易泰然笑道,“易儿亲自去一趟潞州请徐大人相助。”

春水凝碧,飞花穿庭而过,翩跹落地。容雪守在小桥畔,宽大的袍子每每被风划起一道圆弧。

孟易缓缓走上小桥,容雪见他,眉眼一弯,“孟易……”

话未说完便被孟易拥入怀中。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下。”

容雪偎在他的肩头,眼神中满是犹疑。

“我曾听我娘亲说过一个故事。山的一端,是折翅的蛮蛮。它穿越山川河流,寻找一朵迷糓花开的灿烂。海的边际,是盛开的迷糓,等待寻它而来的蛮蛮。今生若将不及,蛮蛮迷糓,便来世附丽。”

“孟易,你怎么了?”

“李酒已经开始行动了,大梁叛乱四起,正是相府举大事的好时机。”孟易松开容雪,“我要去趟潞州,请兵部徐大人相助,攻克汴城。此事要与你心爱的李酒为敌,我知道你的心向着他,所以你走吧。”

“孟易……我……”

自那日得知真相后,孟易要反梁的决心一日重似一日。如今他要去潞州求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两心相知,本该坦诚以对。但凋花宫受岐王隆恩深重,她若是留在孟易身边,便成了岐王的敌人,凋花宫的罪人。唯有彻底脱离凋花宫,才能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会伤害到木槿和其他人。

容雪有千万句话要说与他听,最终都哽在喉咙,化作良久的沉默。

“谢谢你。”容雪半晌扯出一丝笑容道。

从前他活在这人世,是为恨。

自从遇上她,才从二十六年的悲惨人生中看到这样一段情。纵然明知此生已是陌路,纵然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折翅的蛮蛮还是卑微地渴望一个相濡以沫的梦。

“我只有一个要求,离开李酒。因为我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李酒不是可以依靠之人。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一行泪从容雪眼角落下,她缓缓抬起眼看着孟易。此刻她多想告诉他,自己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随他一起去潞州,一起同生共死。只是所有的真心话都被掩埋在心头,不由分说。

“我答应你。”容雪目光闪烁。

“我对你的情,便是任你离去。这黑纹流火你带着,必要时候可以救你一命。我们就此分别。”孟易取出那枚黑纹流火,系在容雪腰间。

容雪摩挲着腰间的黑纹流火,“这样也好。”

本想用一句珍重收尾,就走到这里,让一切往昔成为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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