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赏了乔尔在琢露园附近的一所小筑,乔尔一壁折了几朵乔尔花放在瓶中一壁笑道:“此处就叫画屏堂吧。”

成婚是日,正是十一月,秋深。她才知道,纳妾之事是曹氏一人做主,李承纪并不知情。只是婚宴之上,他还是给足张家的面子走了个过场。整个晋国皇宫的人都知道,新婚之夜,晋王连画屏堂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也知道,新册封的夫人并不受宠。

退朝之后,李承纪独倚轩门殿长案之上,手中拿着一卷潞州来急的檄文。

“大王,王后求见。”

李承纪仍盯着眼前的檄文道:“进来。”

依人着一身靛青色华服施施而来,手中挽着一个食盒。见了李承纪,一张莹莹小脸上浮现出典雅的笑容,“参见大王。”

李承纪放下檄文,“王后此来所为何事?”

“大王忙于政事,但也不能不思茶饭。我命御膳房做了些幽州糕点,特地给大王送来。”

“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何须王后亲自跑一趟。”

依人将食盒放在长案上,瞥见李承纪手中的檄文,于是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问:“是潞州那边又出事了吗?”

“战绩不佳,我军迟迟攻不下潞州。本王决定亲自率兵解潞州之围,梁军肯定料想不到,此战必然出其不意。”

“大王可与李存璋大将军商量过此事?”

“今晨朝堂之上本王已经宣布了率军出战的决定,李将军表示赞同。”

“哦……”依人面上显出一丝忧虑。

“王后……”李承纪注意到她的心思,于是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本王定会平安归来。”

依人灿然一笑,抚着李承纪的手背,“大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凯旋的。”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的事情就麻烦王后照管了。”

依人点了点头,“对了,乔尔夫人入画屏堂已经两个月了,大王是否出征前去看望她一下,以表抚慰?”

李承纪把头埋进长案的檄文中,“这件事情等我从潞州回来再说吧。”

十月下旬,李承纪便亲自率军援救潞州,二十九日,抵达泸州背面的黄碾。果如其所言,梁军毫无防范,并未派出斥候探查。李承纪伏兵于三垂岗下,趁着大雾直攻夹寨大破梁军,彻底解除了潞州之围,班师回朝。

“晋王此番大破梁军,不仅解了潞州之围,还使晋国的兵威大振,民心归向呢!”剪水一边泡茶一边笑道。

在凋花诀编织的幻梦之中,她便知道李承纪战功赫赫,骁勇异常。乔尔听这些奉承的话已经听得太多了,于是低眉去用已草签逗弄着方盒中的小果子,浅浅一笑。

“王后驾到——”

乔尔掠起眼眸,立即携了剪水上前去迎驾。只见依人一袭深蓝色罗裙,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而来,如柳扶风,姿态动人。常闻晋国王后典范异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乔尔与剪水见礼,依人上前将乔尔扶起身,“夫人无需多礼,我本不是中原女子,不兴这些礼节。听闻夫人在此画屏堂久居三月,而大王忙于潞州之事,冷落了夫人。我作为后宫表率,特地代大王前来探望夫人,以示宽慰,还望夫人理解大王苦衷。”

依人冲乔尔微微地一笑,乔尔便知李承纪为何如此钟爱她这位王后。除了她有高贵的门第之外,还是个绝世美人,心思也是极其细致大度的。

“王后言重了,乔尔并不怪晋王。”乔尔淡淡道,“王后,日后唤我乔尔便是。”

依人拉起乔尔的手,“乔尔,你这名字倒是取得好,正和大王最喜爱的花同名。”

时光的缝隙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以卖茶女称呼姑娘,恐怕……有些失礼。不如我就唤你乔尔?”

“乔尔?”依人唤了乔尔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依人打量了画屏堂内摆设,十分典雅幽静,和乔尔温润清雅的性子十分契合。她走到案前,见桌上放着一只小方盒,笑问:“这是什么东西?”

“是我养的小果子。”

“小果子,这名字倒有些意思。”依人打开方盒,蓦地看见盒中的蜘蛛,被吓了一跳。

依人在丫鬟搀扶下回了永吉殿,丫鬟怒道:“那乔尔夫人是什么意思,王后好心去看她,她竟然拿蜘蛛来吓唬王后!”

“好了,碧衣,乔尔已经解释过了,那是乞巧节用来烙巧果子的,她不是有意的。”

李承纪方解下披风入了永吉殿,就听见碧衣在嚷嚷,便没让下人通报,只是静静站在门口听。

“不行,她这是强行在狡辩,分明是看王后您不是中原女子,不知这里的习俗,便随意地编个瞎话来搪塞!她仗着太后喜欢她,又是重臣家眷便这般嚣张。王后,这口气您不能就这样忍了!”

随侍的九重公公解释道:“大王刚回朝,这件事情您有所不知,那画屏堂的乔尔夫人养了一只蜘蛛,把王后给吓着了。宫里流言四起,都说……都说乔尔夫人是个怪人。”

李承纪挑起剑眉,“是么?我倒觉得这位夫人挺有意思的。”

忽然有人脚步匆匆上前,“报,大王,契丹的阿尔查汗王遣使臣来访。”

碧瓦朱甍的轩门殿,李承纪独坐高台,与契丹使臣祝酒。

“晋王殿下,阿尔查汗王此次前来求和,特地请臣献上契丹灵兽血麒麟为礼,以表诚心。”

使臣说罢,拍了拍掌,手下便拖上来一架囚车,车内关押着浑身锁满铁链的血麒麟。血麒麟睁开眼,一双血目格外威厉,朝臣们纷纷引目而视。

“这匹血麒麟性情刚烈,桀骜不驯,恐不会轻易称臣,不过听闻晋国能人异士众多,驯服血麒麟,应该不是问题。”

朝臣们议论纷纷,都对这匹灵兽望而却步。

使臣得以地笑问:“泱泱大国,难道连一匹灵兽都驯服不了么?”

李承纪心知这契丹使臣是刻意拿这匹血麒麟来驳他晋国的面子,眼下监军张成业和大将军李存璋仍在潞州回朝的路上,除了他们二人,他没有十分的决心可以驯服这匹血麒麟。若是朝堂之上没有人能出手,那契丹的奸计便得逞了。

使臣的笑意更浓,李承纪起了身,九重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大王,不可……”

李承纪不顾九重的阻拦,下了高台,“既然阿尔查汗王献上灵兽,我晋国岂有不受之理,本王便来试一试。”

“晋王好胆识!来人,将血麒麟放出来!”

囚车的门打开后,血麒麟便拖着冰冷的铁链匍匐前行,一双血目直盯着李承纪。李承纪命人拿来一把剑,蓦地刺向血麒麟,岂知血麒麟一声嚎叫,将李承纪的剑死死地咬住,又伸了爪子向李承纪劈去,李承纪旋身几回避开,指间流出点点鲜血。

“大王!”九重冲上前来,“快将这孽畜关起来!”

早朝退后。依人匆匆地徘徊在轩门殿门口,太医方替李承纪处理伤口后退下,她便急迫地冲进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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