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的时候历经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大大小小无数场考试,贾琰都是轻轻松松一路重点学校过来的,从没在考试上吃过什么亏。 即使苛刻的父母对他的成绩也很满意。 他不擅长八股文,但他研究了五年,未敢有一刻放松,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但进了考场之后,他却不确定了。 他头晕眼花直想吐。 他知道古代的考试很考验身体素质,自从他穿来那天起,就一直都有注意身体,早上绕着桃花源十圈起步,不单单为了考试,古代医疗效果不行,疾病治愈率低,他很珍惜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平常不挑食(重点是也没条件让他挑),每顿八分饱,锻炼身体,早睡早起的,所以他的身体相当不错。 这次也不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而是他旁边的人。 古代考试还是很严格的,半夜进场,进场前搜身,必须是单衣单裤单鞋,防止带小抄,考试只需带书具就好。 搜身后考生还可以领三只蜡烛,随后就进入考场,先睡觉,第二天天明再考。 考场是一个个单独的小隔间,用木板和周围的人隔开,因为人数众多,小隔间一个挨一个,甚是狭小,前面是书桌,后面就是床加恭桶,大概六七平米的样子,进去之后门就会被锁上,之后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直到三天后交卷。 他旁边的考生许是吃错了东西,夜间又着了凉,刚一发卷就开始拉肚子,且耐力持久,气味浓郁,一拉就是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他拉完,没过一刻钟,他又开始了第二发。 贾琰的嗅觉特别灵敏,他们离得又近,现在他感觉整个人都浸染在一股屎尿的味道中,旁边那人还在“呃··嗯··”抑扬顿挫的使劲,明显是在憋个大的,一阵“噗噗”的声音传来,那考生舒服的松了口气。 贾琰一侧头,将才吃的早饭,一点不剩的全吐了出来。 这是生理恶心反射,真心控制不住。 贾琰定了定心神,努力去看试卷。 第一天考的是帖经和墨义,都是纯背诵的东西,前者就是摘录经书中的一页遮去几个字,相当于完形填空,后者是用经书提出问题,用原文回答,相当于简答题。 帖经考的是《孟子》中的梁惠王的下篇,墨义的几个问题也不难,粗粗看了一下,贾琰松了口气。 苦学五年,他优于别人的是他的学习方法科学,又是成人的思维,所以见效快,但这也是劣势,他的思维已定型,文章更多的是照着命题迎合的,空有表,里却不够。 所以帖经和墨义是他的主抓项,他不能失分。 他爷爷是书法大家,毛笔字他也是从小就练的,他一向好强,草书行书楷书都不错,只是科举规定只能用馆阁体,很是让他费了不少功夫。 中午官府送来的饭食是四个饼,一碟子腌菜,加一份粥。 贾琰觉得空气里还是有股味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吃,遂强忍着吃了三个饼。 哪知道下午才想着答题,旁边的人又开始拉了,他一个没忍住又吐了。 之后两天也是这样。 旁边的人不停的拉,他不停的吐。 三天没吃什么东西,贾琰气力已到极限。 旁边的考生该比他身体状况更差,本以为会被抬出来,结果人家还在坚持考试。 贾琰到最后一场策论的时候反倒被激起了气性,也不想那么多了,放开手脚畅所欲言去答题。 门被打开的时候是第四天早上,朝阳喷薄而出,和风日丽。 他和旁边的人相视一笑。 “在下卫敬秋,真是对不住兄台了!”卫敬秋二十左右的年纪,身形单薄,面色苍白,此时正冲着贾琰连连作揖。 贾琰见他腿肚子都在打颤,赶忙扶起他:“这也不怪你,你不必自责。” 两人颇有些难兄难弟之感,只是身体不支,也不好多说,交换了姓名家世,便匆匆而去。 贾琰拿着自己的文章试题去找钱木斋,钱木斋起先不理,贾琰把贾母赠送的蝉玉带钩双手奉上后,钱木斋才喜笑颜开的让他坐下。 “啧啧,”收了东西的钱木斋分外满足,一手抚摸着“怀胎五月”的肚子,一边摇头晃脑:“你这是答的什么破烂?” 贾琰心里骂娘,面上还是笑如春风的凑上去:“我胆小,老师别吓我。” “我吓你做什么?看似词藻华丽,实则故作高深,满纸空言,庸俗鄙薄,狗屁不通!”钱木斋说的唾沫横飞,显然是真心看不上。 贾琰有点心灰,科举重八股文,内容必须用古人语气,观点必须与程朱理学相同,若有与之不同的观点则无法通过考试。文章的每个段落死守在固定的格式里面,连字数都有一定的限制,尤其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的部分要求严格对仗,类似于骈文,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 这种专讲形式的科举,自然逐渐造成考生内容空洞,思维僵化。 贾琰自有一肚子的所思所想要直抒胸臆,然而在这种考试制度下,他不能讲。 他一个现代理科生比不上真正的古代文人大家,既能表清达意,又能避开忌讳,只好选一条最稳妥的办法,抛弃了部分内容。 “我还没说完,你哭丧着脸做什么?”钱木斋一抬眼看见贾琰那副衰样,乐了,拖了个长腔,直把贾琰吊的七上八下的才道:“不过现在考官就爱你这华而不实的腔调,可惜你还是愚笨的很,做都做了,还不彻底些,半拖半拉的,看着让人心烦,过是没问题的,名次不会很好。” 说罢将纸卷一把掷在他身上:“滚吧,下次没什么好东西就别登门。” 到了放榜那日,果真如钱木斋所说,过是过了,录取七十三名童生,他排在六十一,第一名巧了,贾琰也认识,正是考试坐在他旁边的卫敬秋,没想到那人看着瘦弱不堪,心理素质倒强,那几天两人都不好过,一个吃了拉,一个吃了吐,贾琰自觉受了影响,卫静秋照样头名,不过也有可能人家实力超群,即使受影响也能碾压。 贾琰对这个成绩不甚满意,贾母却是极高兴的。 贾母是金陵史侯家的小姐,簪缨世族出身,后嫁与贾代善,历经荣国府的鼎盛时期,现在贾府看着富贵繁华,她却知道这不过是烈火烹油,实际上已大不如从前,只是她年事已高,许多事情也无力再管。 一个小小的童生不算什么,但贾府为勋贵之家,除开早逝的贾珠,已经数十年不曾有人在科举上进学,何况贾琰一个庶子,本就不多期待,现在竟然考上了,真是意外之喜,元春封妃省亲,贾琰进学,在贾母看来,这就是家族代代延续的好兆头。 于是特特把他叫来,好生勉励了一番,问他平常吃什么玩什么,丫头小厮使得的可还顺手,有什么不便。 贾琰便趁机告诉贾母,现在他师从钱木斋,已经不大去族学了,想把族学的束脩撤了,转到钱木斋这边来,贾母自然无不可,又说以后每个月再从公中给他加十两的束脩。 恰巧贵妃又差人送来一个灯谜,于是贾母就命各小辈儿来猜灯谜。 不一会儿,林黛玉薛宝钗贾宝玉史湘云并三春便都来了,又去传贾环贾兰。 众人看见贾琰在这里,都有点惊讶,贾母便向众人宣告贾琰中榜的消息,众人便上来道贺。 贾琰看她们要猜灯谜,自己最不擅长这个,便想要走。 贾母以前只觉得这个孙儿腼腆不爱说话,现在接触了几次,发现竟是个极有主意的,一言一行也温和有礼,难得是不卑不亢,没有庶子身上那股小家子气,贾母有心让她们小辈亲近亲近,就不让他走。 贾环后来去找过贾琰几次,贾琰果真用竹子给他做了个大船,长三尺,高也三尺,里面应有尽有,精巧非常,放在水里就能动,还能随意折叠,贾环喜欢的天天睡觉都放在床头。 他在贾府就没有年龄相近的玩伴,贾琰不过给他做了些哄人的小玩意,他便觉的贾琰真心待他,与贾琰愈发亲近起来。 贾环从袖子里掏出一盒子,递给贾琰。 盒子里面有两格,一格放着甜酸乳瓜,一格放着红莲蒸坭双色糕点,“给你吃,你不喜欢的话回去给磐月和羊花。” 贾琰来者不拒,笑眯眯的揣袖子里:“谢谢环儿。” 至晚间有太监过来,将礼物给猜灯谜猜对的人,每人一个宫制诗筒,一炳茶筅,只有迎春,贾环,贾琰没有。 贾琰摸摸他的头,安慰他:“我也没猜对,跟你作伴,你难受什么?” 贾环想了想也就不在意了。 贾母也来了兴致,让人做了一架小巧精致围屏灯,让她们各自再做一首粘于屏上,然后预备下香茶细果及各色玩物,为猜着之贺。 贾琰绞尽脑汁想了一谜写上去。 大家和他不熟,对他多有好奇,又见他小小年纪就中榜进学,想必学识是好的,一时都来细看。 只见上面写道: “左边不出头,右边不出头。 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打一字) 众人都大笑起来,宝钗笑道:“这可跟环儿那首有异曲同工之妙。” 贾琰在旁边动也未动,托起茶杯喝茶,道:“你们先别急着笑,可都猜出来了?” 众人一想,竟然没有头绪,有时候越是这类白话越不好猜。 “我猜到了!”宝玉一拍大腿,兴奋道:“这不是林妹妹的林字吗?” 林黛玉也猜到了,只是不说。 贾琰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他是想到了他前世姓林,一时忘了这里还有一位姓林的了,他点点头,道:“是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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