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茵听完这话,一时失声,无力的瘫软在结界内。 “母后,告诉我为什么?” “这,茵儿,你听我说——” “因为我不守妇道吗?那群老顽童觉得我玷污了他山鬼神的英名?” “茵儿,你一定要冷静。”胡昭悄然止住了哭声,音色渐冷,哭哑的嗓音为沉积在她体内的怒火添了几分决然,“茵儿你放心,姬禾安,神礼司,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今天注定是受宠若惊的一日。父君一早带着弟弟姬成羡光临落英殿,全殿上上下下的仆人走路都带风,飘飘然的准备着中午的家宴。 刚睡醒的姬禾安还一脸茫然,身边的丫鬟却像一个个狗腿粘着自己,该穿衣的穿衣,该打水的打水,弄的姬禾安不得不提早打个哆嗦清醒过来,“今天什么日子?” “回神女,您的父君,神礼司来了。” “大惊小怪什么啊,他又不是没来过。”姬禾安用云被蒙着脑袋,似乎还有些起床气。 “不一样的,这次皇子姬成羡也来了。” 姬禾安慵懒的抓了把头发,“姬成羡,他来了就——额,他到哪了?” “已经在落英殿大殿来了。” 姬禾安听闻,一个没站稳,崴到了左脚踝,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骨头和心共同碎掉的声响。果然,这个王八羔子一来,她铁定没有好日子过。 不过没有办法,传闻真宗已经拟定好了神谕,钦定的新一代真宗就会是那个较劲的小子。神女作为真宗的辅助工具,这等紧要关头,也是该忙起来了。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姬禾安在去大殿的途中一直思考着,这几乎令所有神界大族吃惊的结果,父亲究竟用的什么方法? 这个问题直到入座家宴,姬禾安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说起家宴,这一家人已经上千年没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皇子姬成羡从小跟着姬广卿游历大江南北,一边丰富阅历,一边增长知识。据姬禾安推测,父君一早打的算盘便是他领着弟弟,母后领着自己,然后双双出头落地。奈何事与愿违,母后看的很透,她并不打算尽心培养自己。 除了请教日常学问的夫子,其余时刻,都是自生自灭。 所以姬禾安才能认定,自己的亲弟弟姬成羡,是割裂这个家庭的根源。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膳房随便做的点东西,你们凑合。” 姬禾安还是拿着以往的冷淡态度面对姬广卿,父亲的欲望远在眼光之上,有时候,姬禾安觉得他就是鼠目寸光里面的那只老鼠。 “这么久不见,你这个女人还是一样无趣啊。”姬成羡拿起竹筷,胡乱捻了点什么。他从来没有叫过姬禾安姐姐,不过姬禾安并不在意,她反倒不希望什么血浓于水的说辞出现,不然,一天死十次都不够。 “羡儿,对你姐姐尊重点。”姬广卿呵斥到,转身为姬禾安夹了道菜。 这一举动可把姬禾安吓的,脑袋连连发麻。 不久,宣华妃也入了席,一家人这算是整整齐齐。看她今日这幅和颜悦色的样貌,多半是和姬广卿商量好了,一上来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倒是忙忙不停的为姬禾安夹菜。 姬禾安终于受不了这种特意捏造的温情,愤愤摔下碗筷,“你们有什么话想说,不妨直言。” 这话像镊子一般,剥开了宣华妃假意微笑的脸。实际上,她也不想这么虚伪套作,姬广卿想上演这么一套,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八十一日后你的弟弟姬成羡将继位真宗,以你现在的职权,知道该做什么吧。”说话的是姬广卿,他已经尽力削弱了命令的语气,但这种指令性的话语还是让姬禾安颇为不爽。 “就这事?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啊,就算是通知,你用传音术说一下就行了,干嘛突然大费周章?” 姬成羡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兴致缺缺的撂下碗筷,“这女人还是一样,不知好歹。” 这一句话仿佛割断了姬禾安心里最后一线,推开椅子起身,想离开这可笑的家宴。 就算她不答应选定姬成羡,那又怎样?就算姬成羡死了,她又怎样?就算今日与神礼司决裂,她又能怎么样? “姬禾安!” 从声音的爆发程度可以听的出来,是母亲的呼喊。 “你记着,凤族的人正在追杀你。只要你走出落英殿一步,马上人头落地。” 说实在话,姬禾安被这骇人的忠告吓到了,但这个时候不能服软,她背对着宴席,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身影塑造出伟岸的形象,像当初姬广卿抛弃自己一样,抛弃这形同虚设的家人。 “这女人一定想问为什么,奈于面子不会开口提问。我帮她回答了吧。”姬成羡顺势起身,语气中已经带着属于君王的桀骜,“你下药的事已经被全凤族知道,赵清柔为了保山鬼神名节,决定选择伏茵作为继位祭品。一切拜你所赐。” 伏茵是祭品? “是啊,如果你想要继续活着,必须要帮助羡儿,我们会保护你的。”姬广卿的感情听起来十分真挚。 姬禾安转过身,似乎是妥协了。 似乎是吧。她对自己说。 神界九荒石内,深渊之下的漆黑河水流向死亡的边界,联通着幽深复杂的冥界,怨鬼冤魂涌动如潮,浮尸沉积,恶臭不止。 “你可不要做出这幅受不了的样子,当初你受刑去往鬼域时也是浮在这条河上的。”盒子少女赶过来迎接稀客邢州。虽然嘴上笑着,不过心里却连连骂他来的不是时候,这次碰面可是害得她错过了冥界里百年一开的彼岸花。 邢州双手握拳,对眼前闹磕玩笑毫不在意,只是紧紧盯着她,像是盯着一只挣扎乱蹦的小动物,盯到她心里发毛,手脚忙乱,无可奈何之下,少女竟然立正站好。 “你有什么正经事,快说。”盒子少女连连翻了两个白眼,对此人刚才的行为感到非常气愤。 “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是真宗商平,他让我来——”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邢州早已经将刀刃架在她脖子上,毫无情绪波动的语言从他口中探出,“我见过商平,从行为情绪上看,他并不知道七皇子邢州是被人冒名顶替的。” “哟,这次有真刀了?” 邢州不置可否。幸亏龙王疼爱子嗣,为自己的儿孙每人打造了一把好剑,他身为龙王的第七个儿子,自然而然,这把剑也就归他了。 “回答我的问题。”邢州低声说到,语气重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威严。 盒子少女冷哼一声,转移注意力大法失效。对着这位翅膀还没张就要腾飞的皇子满是不屑,她倒是很想不通,主上为什么一定要收买这么不识抬举的棋子。 “你不信,就杀了我好了。” 少女故意吓吓他,哪知道他却真的手持刀柄,划破了自己的脖子。疼痛感萦绕而上的一瞬,她终于有了丝紧张的感觉。 “听说有贵客相见?” 幽暗绵延的隧洞深处,一道身影正向这边走来。死水波动,涓涓细流,空明的黑洞中回响着少女的救命声和陌生人的脚步声。 邢州手上的刀未停,刀刃缓缓在她脖子上绕了个弯。他的力度把控的极好,细线般的伤口流出微不可见的血丝,触及神经的痛觉却几乎让少女嘶吼求饶。 待陌生人走近,映入明光之际,邢州整个人已经失魂。盒子少女趁机逃离他的刀刃,逃命似的躲到陌生人的身后。 “在下赵仪,谢南的父亲。这位姑娘只是来通风报信的,商世子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吧?” 邢州对此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思考起谢南的姓氏问题。凤族近万年一直母权当大,山鬼神也的确应该随母姓。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邢州开门见山,忽略少女在一旁的诅咒和鬼脸。 “我只是不希望堂堂真宗的血脉就这样困死在草野,一辈子默默无闻。” 邢州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整理好衣袖,收拾收拾剑上的血,没有预兆的往回走,准备回龙泉殿。 “因为神界的势力太不平衡,需要重新洗牌。” “如何洗牌?” “招兵买马。” 邢州转身,眼中有了波动,“谋逆之臣。” 赵仪大笑,将身后的少女捏回盒子的形状,“它本来就是用作传信之物,如今送给你,具体成效得看你的能力了。” 此时,冥界新立帝君南帝尚还在睡梦之中,不知是何缘故,竟悠悠的打了两个寒颤。 “真是奇了怪了。”南帝一边碎碎念,一边为自己盖好被子,“今的天怎么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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