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途中,陈染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话题引起顶顶的注意,可是想了几个,比如去超市购物,去游乐场玩,去玩具店买玩具,都不能引起顶顶的兴趣。
“顶顶,想去哪里?”陈染小心地问道。
“我只想回家。”顶顶一脸忧郁地答道。
原来美惠扑到爸爸怀里的情景对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想起了爸爸。可惜徐蔚已走了,再也不能把顶顶举过肩头嬉戏了,不能横抱着他扔到沙发上,不能揉着他的头发说该剃头发了,不能拿起顶顶喝剩的牛奶一饮而尽了,不能开车拉着顶顶满大街兜风了,不能看到顶顶弹琴了,不能参加顶顶的家长会了,不能看到顶顶画的画了。两个人无法痛痛快快地杀一盘棋了,无法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了,一切都成为了记忆,成为了怀念。情绪仿佛可以传染一样,两个人都沉默着,想着曾经的往事。
“顶顶,我们要不要去买拼图?”陈染突然想起顶顶买沙漠拼图时,那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异常兴奋的神情。或许买拼图能提起他的兴趣,说不定还会发现类似徐蔚绘画图案的拼图。
“妈妈,我”顶顶说不下去了,泪水夺眶而出。他一直隐忍的眼泪终于无处躲藏。
“顶顶,顶顶。”陈染轻声说道。她想说人死不能复生,要接受现实。八岁的孩子怎么会懂,她只能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他。
“妈妈,我们回家吧。”顶顶终于收住了眼泪,说道。
“好的。回家。”陈染应着。
陈染看到顶顶小小的背影,还没等她搀扶就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她眼睛潮湿起来,快走两步,追上他。
顶顶一进到家里,就神情凝重地看着徐蔚的照片,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久,然后就看到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陈染没有走向前去,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她想让他一个人待一会,情绪释放出来就好了。
顶顶转身去了画室,拿着素描本和笔坐在沙发上画了起来。
陈染想起顶顶的画,他很好地遗传了徐蔚身上的绘画天赋。构图简洁,色彩厚重极具个人的风格,这些究其原因是一个人对所画的事物的理解和想象。
如果徐蔚还活着,一定会在顶顶身旁告诉他哪个部分加阴影,哪个部分加亮光,然后看着他修改过来。可是如今只有顶顶一个人坐在那里,形单影只,身后空无一人,他的爸爸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教他绘画了。
因陈染的心思全在顶顶身上,她竟然忘了烧的水,热气正从壶嘴里呼呼地冒出来。有种悲凉,从心底涌上来。
徐蔚你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早呢,太早了,还没有看到孩子长大,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本身就有很多不公平呀,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活到八九十岁,而有的人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要离去呢。都说天妒英才,是因为徐蔚的绘画天赋令上天妒忌了,所以才早早地把他收了去,是这样吗?
轰隆隆的雷声,从早上就开始酝酿的雨终于到傍晚有了一个结果,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陈染起身关阳台的玻璃门,然后站在顶顶的身旁,看到了素描本上画的正是那幅沙漠拼图的画面,一笔笔地画下去,漫漫黄沙在他的笔下是灰色的,显得更加苍凉和深远。
陈染很想问他,站在照片面前看了半天怎么没有画爸爸,却画了沙漠图,可是她终究没有问,那是顶顶心里最痛苦的地带,哪怕是用绘画的方式传递出来也是一种痛苦。顶顶宁愿用其他的画面来替代,作为纪念。也许等到有一天顶顶完全释怀了,就不会如此触景生情了。她希望这一日能够早点到来。
“妈妈,爸爸要是没有死就好了。”顶顶回过头来冲着妈妈说道。
“傻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但是爸爸会在天堂里看着你的。”陈染说道。
顶顶看了妈妈一眼,充满怀疑地问道:“他是怎么看到我的?”
陈染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直指问题的核心,她思考了片刻,说道:“靠意念。你想爸爸能看到你,他就能看到。”
顶顶又一次转过头来看着妈妈,似懂非懂地重复着,“靠意念。”
给这么大的孩子解释死亡问题,真是一件难事。孩子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越是在意的问题,越是有决绝的劲头儿。
顶顶举起素描本看了看,说道:“妈妈,我画好了,但愿爸爸看得到。”好似默默祈祷一样,原来他在用意念传递着他的渴望。
窗外的雨依然下着,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像她的心情。一定要下透,好让这酝酿了一天的雨有所凭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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