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山位于离阳王朝的西南边陲,如一轮皎月孤悬于世外。从彭城府到凤鸣山所在的天南省,中间隔了五千里山川大泽。
回天南的路上,范鲤充分发扬了他没羞没臊的精神,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耍出各种手段来蹭吃蹭喝,看得小娃娃暗暗生着闷气。心道自己怎么遇到这么个无良师父。
因为带着孩子,范鲤离开彭地界后,先是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大江,然后又搭上一艘逆江而上的大船,准备走水路直取天南承宣布政司。如此也省去了车马劳顿。
一路上,范鲤不停与小满讲着他的那些道理,小满也很“配合”地一路翻着白眼。
“小满,你姓什么?要不要跟着为师姓范?”
因为与范鲤相逢在小满那天,就给范鲤起了个小名叫“小满”的娃娃瞪着范鲤,直翻白眼:“抱歉大叔,我有姓,我姓杨,名素。”
“好名字!”听到小满的话,范鲤赶紧恭维他道:“齐有越国公成人之美,今有杨小子虎驹食牛。此名,当流芳百世!”
“还流芳百世!”小满把脸扭到一旁去,小声嘀咕道:“摊上你这么个无良师父,不遗臭万年就行了!”
这一大一小路上没少拌嘴,拌着拌着,师徒二人乘坐的大船就到了江右承宣布政司下辖的浔阳府地界。
范鲤强拉着不情愿的小满在浔阳府上了岸,说是十年前自己在这里落下了一件宝贝。
青衣范鲤拉着同样青衣的小满穿梭在浔阳街市里,就连极不待见范鲤的小满都没有察觉——他们二人的步子竟是那般合拍,像极了一对父子。
范鲤拉着小满来到一处百年老店前,对那位上了年纪的老掌柜道:“老人家,听说您的小酒馆已经传承了过百年?”
“如假包换!”听到范鲤的话,老掌柜哈哈道:“这间小店传自我的祖父,那时咱们中原还被天狼王朝霸占着。嗨,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咱们小店的招牌南坡肉?”
范鲤抬头,看了一眼这家店的门头。
只见门头上“百年南坡肉”五个大字下面还题着苏南坡的一句词:“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落款是一个两字名——范梨。
范鲤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老店家,你一个卖肉的店,门头上却写着卖茶的诗,是不是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
“这……”那老掌柜听到范鲤的话,顿时紧张起来。
他做生意几十年,最是在乎“童叟无欺”四个字。眼前这位青衫后生说他是“挂羊头卖狗肉”,如何能教他不紧张?
范鲤见老掌柜上了套,接着“循循善诱”道:“相逢便是有缘。老店家,要不这样——今日我重新为您写一幅门头,不收银子,您只销管我一顿饱饭,成不成?”
老掌柜看着门头上的“范梨”二字,有些不舍道:“可为我题字的这位范梨,很有可能就是十年前那位名动京华、爱民如子的小范大人,我实在舍不得啊……”
“就是天王老子题的,也不能欺客啊。”范鲤接着忽悠道:“老店家要是实在不舍,可以把这幅字摘下来挂在家里啊,如此也好过在这里招摇。”
“行吧!”老掌柜一咬牙,对范鲤道:“那就有劳小先生了!”
范鲤点头,让老掌柜寻来纸笔摊开。
他蘸上墨,静心、凝神、闭目。一气呵成。
“一蓑烟雨任平生。”老掌柜小声念出那行新字,惊艳道:“好字!以后我这小店,干脆就叫‘烟雨楼’得了!”
老掌柜与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看得出,眼前这位青衫后生虽然满脸胡茬、不修边幅,却绝非等闲之辈。他望着年纪不大却一身沧桑的范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位青衫后生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在而立之年,就如此淡泊避世?
想到这里,老掌柜笑着问范鲤道:“小先生为何不在字的末款书上您的大名?”
见老掌柜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范鲤平静道:“山野粗名,不题也罢。”
说完他让老掌柜用油纸给他包了几样店里的招牌菜,然后一手拿着吃食,一手揽着小满的脑袋,朝着浔阳江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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