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智勇一直混在蔺世贵的随从当中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如今见薛念祖轻描淡写地就把难题推给了杨建昌和孙奉孝,而蔺世贵和张琨也有和稀泥的迹象,想起自己拿了日本人的重金酬谢,若是办不成这事,回太原之后面子上肯定挂不住,就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两声,主动站了出来。

宋智勇向蔺世贵拱手道:“蔺大人,宋某在旁听了这半天,这薛念祖非要关了运昌隆,明着是振振有词,实际上说穿了就是对县衙判决的变相抗拒不从!官法如炉,若是民间都这般消极抵制官法裁判,县知事衙门的权威何在?律法威严何在?!”

“宋某添为省督军衙门属员,此次来汾县,偶遇此案,觉得很有代表性。宋某建议蔺大人严肃执法,不能任由这种奸商肆意践踏和玩弄律法。当然,这与宋某无关,宋某只是建议,建议而已!!!”

宋智勇口口声声说是建议,但一字一句都透着赤果果的威胁。

蔺世贵脸色一变,赶紧还礼不迭:“宋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深以为然”

蔺世贵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宋氏兄弟是省督军身边的红人,决计不能得罪。为了自保,他也顾不上是不是在汾县民间留下欺压百姓、操控司法的不良官声了,什么也不如自己的前途官帽更重要。

薛念祖深邃的目光投射在宋智勇的身上。他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孙奉孝和日本人背后调动的强力背景?省督军衙门的人……难怪蔺世贵和张琨噤若寒蝉惟命是从了。

“薛念祖,本县最后一次问你,你可心甘情愿、不打折扣将运昌隆的一成股权依法交割给杨建昌否?”蔺世贵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凛然,声音低沉。

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

谁都明白,若是薛念祖还是执意要关酒坊或者执意抽身离开运昌隆,就会被蔺世贵扣上一去。

柳长春的呼吸有点急促,他目不转睛望着薛念祖。其他伙计酒工也在暗暗祈祷薛念祖万万不可再赌气行事,官府惹不起,日本人竟然说动了省督军衙门的人出头,除了低头之外,薛念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杨建昌和孙奉孝得意洋洋,面带冷笑。

薛念祖面色深沉,心内波澜起伏,却无半点慌乱。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律法被当权者操控且又官官相护的乱世,讲公道天理就是天大的笑话。日本人利用当权者中的败类生生将斧钺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当下,真的是没有了其他的路可走了吗?

薛念祖眼角的余光投向了门口处,心如铁石般坚硬。

薛念祖转头望着蔺世贵,目光坚定不移:“蔺大人,运昌隆自打创立以来,守法经营,讲究诚信,赚的每一块大洋都是取之有道。既然有人看中了运昌隆,索要股权也好,图谋运昌隆酒坊本人也罢,既然官衙认定裁判,薛某一介草民,自不敢与官衙律法相抗。”

“但请问蔺大人,官衙的司法判决书上,只说要薛某交割股权,并不涉及其他。既然如此,薛某就依命依法将股权交割便是,甚至,连运昌隆酒坊都可交出如此这般,薛某可有什么违犯抗命之处?”

蔺世贵干咳两声:“那自然是没有的。”

“好,蔺大人,薛某此刻心灰意冷,想要离开酒坊返回四川老家归隐,又可曾违犯律法,大人可会恩准?”薛念祖向蔺世贵躬身下去,凛然而言。

蔺世贵眉头紧蹙:“薛东家,本县……”

蔺世贵觉得很为难,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来。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县知事,公然帮着日本商人图谋本县酒商的家业已经是过了,若再因此将薛念祖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入狱,他的官声就彻底坏了,要为民众千夫所指。

孙奉孝再也忍不住:“姓薛的,你走也可以,酒坊留下,酒方也必须留下,不能带走!”

薛念祖纵声大笑,“孙奉孝,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露出真正嘴脸了吗?薛某从始至终就一清二楚,日本人图谋的不是运昌隆,更不是运昌隆一成的份子,而是薛某的酿酒古法酒方!”

“孙奉孝,你可以转告你的东洋主子,薛某手里的酿酒古法、酒方乃是我们薛家祖传至宝,也是我中华酿酒技艺传承数百年的无价之宝,想要从薛某手里夺了去,痴人说梦、痴心妄想!薛某宁死不从!兄弟们,动手,把酒窖填了、存酒砸了,薛某今日宁可毁了这运昌隆,也不能坐视它落在日本人的手上!”

柱子带着众多伙计义愤填膺,呼喊起来,官家欺人太甚,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了。

一群伙计操起家伙冲向窖房,现场乱成一锅粥。

张琨一看架势不对,掏出手枪来就冲天开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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