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还未醒,就听到有人敲门,声音急促,连续不断,好像有什么急事。
莫无琊兀自未醒,平常这时候她就已经起来了。展无恤不想打扰妻子,独自去开门,原来是熊弃疾,他也是一个人,独自站在门外,脸色忧虑,满身尘土,显然是匆匆而来,见到展无恤出来,面容方显舒缓。
“这么早来找先生,请恕弃疾唐突。”熊弃疾道。
“蔡公有事找我?”
“出去走走。”熊弃疾看看周围没人。
展无恤望了一眼屋门口,朝熊弃疾点点头,跟着他出去了。
“听说昨晚灵姬偷偷潜入蔡城,意图行刺先生,我刚得知此事,就急忙赶来,看到先生无事,我就放心了。”熊弃疾道:“我已经命令神火兵,在先生住处周围布防,以保先生一家安全。”
“多谢蔡公。”展无恤道:“灵姬昨晚确实来过,但她并没有刺杀我之意。”
“以先生的武功,灵姬对先生也不敢放肆。但是以我对灵姬的了解,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灵姬夜入蔡城一定有所图谋。不知先生可与他交过手,是否能猜出灵姬所为何来?”
熊弃疾如此一问,展无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昨晚灵姬所说之事,展无恤还不知如何处理,于是便答非所问道:“灵姬武功非常之高,昨夜我与她交手,被她逃走了,不过我发现除了灵姬还有其他人也潜入了蔡城,像是针对蔡公而来。”
“那几个人是楚国人,已经被我所收服,先生放心就是了。”熊弃疾道:“灵姬不但武功了得,还很得楚王宠爱,就连公子罢敌也惧怕她三分,要降服灵姬恐怕用武力是行不通的。昨晚那几个楚国刺客是来杀我的,相信这是灵姬的注意。我想过了,为了蔡城百姓,只要灵姬肯劝说公子罢敌退兵,我愿意献上我的人头。”
展无恤听熊弃疾说出如此之言,心头不禁一震,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脸色越发的难看。熊弃疾偷偷瞄了展无恤一眼,又说道:“实不相瞒,现在城中粮草已经不多,再过月余,老百姓恐怕就没有饭吃了。现在又已经入冬,一天紧似一天,就算公子罢敌不来攻城,蔡城恐怕也会保不住了。想来,要不是我贪心轻敌,蔡城也不会有如此大难。如果有一丝希望能够救蔡城百姓,我熊弃疾愿做任何事情。”
“蔡公放心,一定会有办法度过目前的难关,我展无恤一定会相助蔡公打败公子罢敌。”
“话虽如此,谈何容易。你我都见识过了,公子罢敌和尸兽卒是如何强大,我实在是不忍心再见到有人为我而死了。”熊弃疾话到伤心处,竟然落下了眼泪。
展无恤沉默了。
“先生本来与此事无关,让先生卷入进来,弃疾实在是过意不去,此次击退公子罢敌,先生的功劳又是最大,弃疾不能再要求先生做什么了。我看先生这几天为了守城之事甚是辛劳,先生就多歇歇吧,蔡城的一切军务我已经托付给了费先生。”
“蔡公......”
“先生不必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熊弃疾打断展无恤的话,说道:“弃疾先行告辞了。”熊弃疾转身走了七八步,停下来又说道:“我来之前,接到斥候探报,尸兽卒大营出现异动,三天之内公子罢敌必有行动,请先生务必小心。”
展无恤呆立在原地,看着熊弃疾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然后一张张蔡城百姓的脸开始出现,他们向自己走来,扶老携幼,衣衫褴褛。慢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展无恤:“先生,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展无恤看着这一张张的面孔,是那么熟悉,他看到了那个经常给自己送东西的老妪,领着她的孙子是那么可怜。展无恤走过去,要对他们说:“我一定会救大家的。”他伸出手要去抱那个孩子,摸到却是冷冷雾气。展无恤方才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他站起来,心中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展无恤回到屋里,莫无琊还在熟睡,脸颊上的那道泪痕隐约还在。
“她累了。”展无恤心中说道:“这几天自己一直在外奔波,妻子带着孩子一个人忙碌,还要帮着城里的百姓安顿,她其实是最辛苦的。等琊儿醒了,我一定将灵姬之事告诉她,不会对她有任何隐瞒。”
展无恤看到由于自己起床将盖在妻子身上的毯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后背,单薄的衣服下面消瘦了很多。展无恤一阵心酸,过去给莫无琊盖好。
这时城外传来军号的响声,由远而近,由缓而急。展无恤下意识的站起身奔到门口,临出去时,回望屋内,轻轻将门关上。
在路上,展无恤看到有几个人在街道上游走,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从衣着上看不像是蔡城人,而且从来没有见过。展无恤也没有太过留意,直奔到蔡城南门的城楼上,三军已经待命。远远望去,十里之外,尘土翻滚,四起纷飞,与晨雾裹夹在一起,里面刀光闪烁,如风一般刮来。
“是尸兽卒,大家小心,弓箭手准备,不能让他们接近城门。”展无恤下意识的命令道。只见守城的军士不为所动,甚至展无恤亲自训练出来的守城卫队也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而且眼光甚为异样。在队伍当中,只有养氏一族的族兵,听到展无恤的命令,像往常一样,弯弓搭箭,瞄准尸兽卒。
展无恤看到这一切,自己已经不是三军主帅了,心中一阵苦笑,感叹世事变幻,犹如风云,不可揣测。世间冷暖,只有亲身体会了才知道。
而后就听到费无极命令道:“听我命令,投石机准备。”只见三军待命,整齐划一,尤其是守城卫队,操作投石机,分工合作,非常熟练。展无恤看着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疏远,这一切似乎与自己没有关系了。其实,这次攻城的尸兽卒数量并不多,完全没有必要用投石机这种大型设备。
眼看着尸兽卒离城门越来越近。“放!”数台投石机一起发动,数个的石块飞向尸兽卒。
“神火兵。”费无极又命令道,将手前指,数支神火箭如火蛇出洞,在黑色石块砸如尸兽卒时,神火箭正好射到。“轰......”数声巨响,黑色的石块在尸兽卒阵中泛起的尘土中爆炸,爆炸声过后,尸兽卒周围的尘土烟消云散,内中的尸兽卒全部暴露出来,但已是死伤大半。
“魂木卒、魄金士。”费无极又命令道:“上。”数十名魂木卒、魄金士如离弦之箭,飞身而下,如数十把尖刀尸兽卒阵中。白绿之光,在一团黑影当中不停的闪烁,内中夹杂着尸兽卒的哀嚎之声,不一刻,尸兽卒已经所剩无几,偶有漏网之鱼,也被养氏一族的神箭射杀。
“师弟,你看起来有些紧张。”费无极道:“我早已经得到斥候所报,这些只是公子罢敌的小股部队,不足为惧。也不知道公子罢敌怎么想的,派这点尸兽卒来不就是送死吗。”
“有师兄在这些尸兽卒自不在话下。”展无恤搪塞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奉承费无极。
“不知蔡公是否告知了师弟,蔡城城防由我来接管。”
“我已知道。”
“那你还来这干什么,你还不快去找......”一个老兵突然大声对展无恤道。
“大胆!”费无极怒喝道:“竟敢对展先生如此无礼,斩了。”
话音刚过,神火兵的剑已经挥出,那个老兵的人头骨碌碌掉在地上,双眼还睁着怒视。展无恤看着老兵的人头,这好像是他第一个招募来的兵,没有死在尸兽卒的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剑下,何其悲乎,而他竟没有阻拦。再看另外的士兵,他们个个怒目而视,不是看费无极,而是盯着自己,好像那个老兵就是自己杀得。展无恤无助又无奈,究竟是为什么,这些兵可都是自己带出来。突然他想到了灵姬。
“这里不需要我了。”展无恤叹道。
迷迷糊糊的,展无恤不知道怎么下的城墙,他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在展无恤身上,就感觉每片雪是钢铁做的,每落一片,就如一个拳头锤击一样,压得展无恤步履艰难,每迈出一步似有千斤。再看眼前的街上,干干净净,寂寂寥寥,偶尔看到一两个人,也是远远的躲着自己,眼神如城上的士兵一般。展无恤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又非常疑惑,有一种无助而又无力解决。他继续向前走着,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嚎之声。展无恤一听,放下所有的思绪,朝哭声跑去。
转过一个路口,展无恤看到几个身穿整洁衣服的大汉正在强拉一个男孩,看年龄只有十二三岁。拖在地上一个老妇抱着大汉的腿正在哭诉,头发蓬乱,声音嘶哑。那个大汉一手抓住男孩,一脚将老妇踢开,恶语说道:“大敌当前,每家都要出人服兵役,你家不能特殊。”那老妇赶紧爬过去,又一把抱住大汉的腿,哭道:“求求大爷,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给我留条活路吧。”大汉不为所动,又将老妇踢开:“老不死的,再妨碍本大爷办事,就要你的命,快滚开。”老妇就像没听见一样,爬起来再次冲过去,与此同时,那个大汉的剑也拔了出来朝老妇刺去。眼见老妇就要没命,只觉眼前一晃,一道闪光过去,当的一声,大汉手中的剑断为两截,随后又听到“啪啪”的两声,大汉脸上多了两个手印。
“诶呦,谁打我!”大汉捂着两腮到处看:“是谁这么大胆!”就见老妇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已将老妇慢慢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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