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浮鱼想了想:“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都是动物的巨颅仆从,那人类巨颅仆从呢?”

“没有人类的巨颅仆从。”

“哈?”

“我们和动物不同,就像两条标尺,其它生物的100%精神污染,只到人类标尺的50%。”

“你不是说100%才算巨颅仆从?”

“对,所以它们只是巨颅收服的仆从,而人类,被称作巨颅信徒。”安德拉的声音变轻了,“信徒和仆从,这就是人类和其它生物的差距。”

张浮鱼想了想:“我可以理解成一个是被动,一个是主动?仆从对巨颅麻木而无知,只会听从命令行事。信徒对巨颅狂热而忠诚,他们视巨颅如神明,以宗教形式立足,主动支持巨颅一切暴行,并无理由的替祂辩护和奉献。”

“是这样。”

“人类在精神污染到达50%后,就一定是巨颅信徒?”

“100%以下,人类可以保持自我意识。”安德拉说,“完整异化共有五个阶段,以10%为一个局部异化过程。过程中会以千万倍的高速更改遗传信息向着巨颅生命转变,很容易导致基因崩溃。同时,污染对精神的侵蚀会更激烈,精神到达临界点,要么选择死去,要么成为信徒。每个阶段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改变。”

“100%以后呢?”

“100%?”安德拉喃喃,“是……是使徒。”她的大脑忽然胀痛起来,像有烧红的烙铁压在大脑的皮层沟壑上,破碎的记忆如海绵中的水被挤压了出来。这一瞬极端的痛苦使她下意识将发抖的手伸向了背后,她过界了!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回想了数十例深埋在记忆中的巨颅信息——平常她根本不敢提及,最后的“使徒”正是记忆火线引爆的炸药桶!炸了个天翻地覆。

“使徒?你见过使徒么?我记得你说过我像使徒,使徒都是顶着章鱼脑袋?”

她没有出声,牙龈却已经咬出血来,一直疼到中枢神经无法掌控身体,她一头栽倒在张浮鱼的腿上,身体抽搐。流下的血液被裤子面料吸收,湿润的贴住张浮鱼大腿,他一时懵了。

“喂!安德拉?小安?安姓美少女战士?”张浮鱼摇了摇她,手足无措,“病?污染?还是之前受了伤?难道是“使徒”让你想起了被删除的记忆?不对,这是你自己主动说出来的。你是不是要死了?说话,你流血了,是嘴巴吗?”

“好疼……”安德拉带着哭腔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小女孩并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实在太疼了,张浮鱼赶紧哄她:“不疼不疼。”

“疼……”

“不疼。”

“疼!”

“对,一点都不疼。”

安德拉又疼又气,说不出话来,这章鱼是神经病啊,你说不疼就不疼的?

“看吧,我说不疼就不疼了吧!”

张浮鱼将她暂时放开,捡起滚到下水管道中央的激光手电揣进兜里,再让安德拉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捧住她的臀部,背起了这根罹患肥胖症的羽毛——有四十来斤。

一个一米二的小女孩,怎能才四十斤呢?好歹也要吃成一个凶神恶煞的肥婆再下地狱。

张浮鱼不停念叨:“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我学过医的,我学过医,要坚持,坚持坚持……”

他学过鬼的医,顶多读过三五页本草纲目和黄帝内经,了不得再看了些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拿出来治人,就是欧洲中世纪那种小病靠放血,大病拿出汞、鸦片、鼠药、硝酸钾以及手术刀优雅的把病人当大体老师解剖的医生。

到钢筋梯下时,张浮鱼单手抓住弯曲的钢筋向上爬。这比靠着一根三股绳爬到井上简单的多,可背负的东西不同了。靠在他左肩上,脸颊对准他脖子的安德拉呼吸是那样微弱,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仿佛他剧烈的晃动一下,这小生命都会轻易死去。

张浮鱼难以通过地面的震动来知晓巨蛇是否离开,它来时就是那样无声无息。也许它走了,也许它就守在外面张大嘴巴,像一条等下水口长出傻狍子的蠢蛇。他可以沿着四通八达的下水管道一路摸索躲开死亡,可安德拉躲不开。

张浮鱼向上爬着:“你还醒着吗?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不上去了,我怕那条蛇守着,走另一个下水口出去最好。”

“安德拉?安德拉!”他试图用狠话激起安德拉的求生欲,“你想过没,我们今天没吃晚餐,身上什么都没带,都在圆滚滚那里。但如果你死了,水和肉都齐了,我一边啃着你的骨头一边找下水口,应该能撑个三五天。如果你还活着,那你肯定是受了重伤。医疗条件这么差,环境也差,白天像烤箱,晚上像冷库……伤只会越熬越重。”

等等,狠话貌似说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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