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一下,跟在老板娘身后,往回走去。刚到镇外,远远望见街上熙熙攘攘,想起昨晚的惊心动魄,竟有恍若隔世之感。进了镇子,刚走近杏花楼,便见门前乌压压围了一堆人,更有衙役仵作出入其间。我与老板娘互望一眼,若无其事地挤进人群,往里张望。厅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我一眼看见了那伶牙俐齿的店小二也在其中。耳中议论声不绝,“莫非有人眼热酒楼的生意?”“哪有眼热人家生意,便要杀这么多人的!”“是江湖仇杀!”“老板和老板娘都没了踪影,不会是……”
老板娘拽了拽我的衣袖,把我拉出了人堆,冷笑道:“此仇焉有不报之理!”我道:“李定安定是被他们抓了去。若非你洗去了脸上那几粒雀斑,这会儿已被人认出,让官府抓了。”老板娘哼了一声,道:“先找个地方打尖,晚上再来。”
夜半时分,老板娘带我从后门,悄悄潜入杏花楼后院,径直走到柴房,在角落一堆杂物下,拉起了一块我看起来似曾相识的铁板,然后跳了下去,一会儿出来,手上已多了一只信鸽,一个制作精巧的小竹筒,从怀里摸出个信笺,塞入竹筒,绑在信鸽上,手掌轻扬,信鸽振翅而飞。
我心道:“如意客栈的暗道里不知有没有信鸽?当时忙于逃命,竟甚么也没留意。”老板娘看着雪白的信鸽,隐没在夜色里,道:“想不想看热闹?”我道:“甚么热闹?”老板娘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我走出客栈,见老板娘一身玄色轻装,背门而立,面前两匹高头大马,嘶嘶而鸣。我问道:“咱们不去品刀大会了?”老板娘回头道:“哎呀,你才醒来?品刀大会还有一个多月,咱们出去转转,能来得及。”我道:“去哪儿转转?”老板娘道:“江南。”我道:“江南?”
老板娘道:“你不想看看江南的烟雨楼阁?不想听听江南的吴侬软语?不想试试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是一种甚么滋味?”老板娘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我听得怦然心动,笑道:“满楼红袖招?听起来倒是不错。果真有人招了,你会不会揪我耳朵?”老板娘翻身上马,一勒缰绳,笑道:“你的模样怕是招不来红袖,倒是能招来一盆盆的洗脚水。”
我与老板娘并辔南行,拂晓动身,日暮歇脚,一路听她说些掌故,讲点轶事,说说笑笑,竟是十分惬意。想起与铁猛的一路同行,虽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却又怎及得上这美人相伴,浅笑嫣然?
不知不觉间,眼前风物一变,山青水秀,草长莺飞,已是入了江南地界。老板娘不知从何时起,总在黄昏时分,从我身边消失一阵,回来后也不说去了哪里,见了何人,我也不问。从那晚见到信鸽在她手中飞走,次日又牵了两匹马来,我已经知道,她绝对不会有那闲情雅致,在轰动武林的品刀大会临近之际,带我来江南游玩。我若信了她的话,那我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傻瓜。
这日进入湖州,秋阳高照,赶了半天路,我见前边道旁一株大柳树下,有个茶棚,说道:“到前头歇歇脚,喝喝茶?再走下去,我就要变豆干了。”老板娘道:“那正好拿来下酒。”说话间到了茶棚,两人将马拴在旁边树上,进去坐下歇息,一个粗粗壮壮的妇人刚端了两碗茶上来,我便瞧见官道上经过三个俊俊俏俏的紫衣女子。
老板娘道:“别看啦,已经走远了。”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三个漂漂亮亮的女子,都穿一样的衣裳,好像还长得一模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话一出口,猛地想起来什么,看了一眼老板娘,见她面色如常,自顾自地吃茶,也就不再言语。没过多久,又过去两个紫衣女子,这两个年龄已然不小,却仍风韵犹存。两碗茶的功夫,或步行或骑马,或年长或年轻,陆陆续续过去了四拨,一十七个紫衣女人。我眼角瞥着老板娘,自言自语道:“有道是骑马歇脚处,满目紫袖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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