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城最大的客栈里,过路的游人摩肩接踵而至,大声吃酒会友,弄得楼中好不热闹。
然客栈的一间厢房之内,却有一孤家寡人,面白如纸横在榻上,苍白的唇边还残留着一点暗色血液。
倘若此时有个云悠城来的游客见了这人,必会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心中暗骂:“活该!你白溪岩也有今天啊!”
是的,这人便是白溪岩。
此时他正眉头紧锁,双目紧闭,眼睑微微颤动着,白皙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突然,他拧眉抬起头,朝床下吐出一口鲜血。
在他吐血之时,一个“山”字形的花钿从他眉间显出,透彻的红色的灵光将眉心原本白色的花钿彻底掩盖。
与此同时,微弱的金光像一道道金色蚕丝从他身上发出,将他密密裹住,不多时,那些金色丝线又变了形状,变成一道金色水流绕着他周身缓缓流动。
白溪岩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
他重重落回枕上,修长的身子软趴趴的,就像是一条被随意扔在榻上的白色布条,看起来虚弱至极。
“见鬼!”
他又咳嗽了一声,一手紧紧抓住被子,闭眼再次陷入梦境。
梦境错综复杂,熟悉的脸像唱戏的戏子一般纷至沓来。
一个男童跌跌撞撞朝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奔去,那少年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将那孩童抱在怀间。
一位女子大方笑着,像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花一般款款走向那少年。
到那少年身边,那女子却瞬间脸红,作小女儿态娇羞地扯住了少年的袖口。
阳光明媚的江南景色不知为何倏然转成了黑暗荫蔽的山林石窟。
石窟中的长明灯像两条着了火的游龙,蜿蜒入深处,让整个不知是否深入地狱的石洞都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那是让天下男子都着迷的味道。
征服、霸占、打压、杀戮清心、向善、普渡、聚灵家族、门派、利益、阴谋……
黑与白、是与非的碰撞充斥着男童的成长轨迹。
有时候乱糟糟的昏暗世界渗入了阳光,那是大哥来了。
可当他也成了十二三岁的少年,却突然发现,原本亦父亦母的大哥,再也找不见了。
白溪岩费力地翻了个身,将湿润的眼角藏入被中。
许是感觉到被中柔软的触感,他的梦境又开始发生变化。
两张更加亲切的脸浮现出来,只是眉眼已经不是那么明晰。
白溪岩觉得有些心酸,他想开口叫爸妈,却发现怎么也叫不出来。
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盏台灯,和台灯下的心算课本。
那两张面孔渐渐远去,他又发现自己坐在了一辆大巴中。
那辆大巴正疾驰在马路上,忽然诡异地自行跃起,朝另一辆大巴车冲了过去,将那车压在轮底。
一个戴着哭丧脸面具的女孩朝他走了过来。
那女孩走到他面前,伸出左手,将脸上的面具迅速掀开。
一个灿若桃花的温婉笑容绽放在他眼前。
面具边沿的一根纤俏的无名指上,一枚金色戒指在熠熠闪光。
客栈中,白溪岩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炽烈,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梦中的场景正在扭曲。
扭曲的空间中,灰色的天空罩在墨水洗过般昏暗的建筑之上,一个怒气冲冲的人影在寝室中烦躁走动着,活像只不知所措的困兽。
他打电话,客服说对方已停机。
他发信息却得不到回复。
心中想见的人像是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突然想起那人平日的作风。
总是低着的脑袋,总是瑟缩在坐位上兀自写写画画,不与人交流的样子。
被人搭讪时惊慌地朝后倒去,把后面同学的椅子都弄倒,运动会时接力跑步,因为被人碰到手,把接力棒直接扔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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