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当兵就成天老爷了?当兵就没人管了?我明天就去县府告他们!”孙野气冲冲怒道。

“你告谁去啊,历来都是官官相护,更何况咱峄县的县长还是军队的旅长张荣陪一肩子挑的。”

孙桂良又是一阵咳嗽,直咳得面红耳赤。

“没事吧爷!”

“没事……爷就是觉得膈应,受这鸟气!”

孙恒宽慰道:“爷你也别太生气,当兵的又不是光找咱一家要钱,我打听过了,咱这一带凡是家里有俩钱的一家都没跑,都让他们给讹过来了。”

孙昌也附和:“是啊爷,又不光咱一家吃亏。”

“像咱有钱的还好,那些没钱的人家,光是他们的闺女就叫当兵的给……”孙恒说不下去了。

“咱就当破财免灾吧。”孙昌道。

孙野不满道:大哥二哥,不是我说,你俩真是个软——”

“软什么!”孙桂良瞪了小儿子一眼。

……

鸡冠崮寨门前,王聪儿翻身下了马。

小叶、小花、狸子和几个弟兄守在寨门口,见状都围了上来。

众人眼圈都是红红的,很显然他们都哭过。

狸子是王聪儿一母同胞的弟弟,本名王毅,今年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因他身手敏捷,曾徒手爬上一棵三丈多高的古柏抓住一只飞窜的野狸子,因此弟兄们给他起了个“狸子”的外号。

小叶、小花是王聪儿出嫁时娘家给买的两个使唤丫头,都是十五岁。胖一点的叫小叶,瘦一点的叫小花。

“怎么了你们?”王聪儿诧异道。

狸子抽泣着:“姐……”

王聪儿急了:“怎么了,说呀你!”

狸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小花你说!”

小花也哭着:“小姐,姑爷,姑爷他……”

王聪儿心里一惊,推开众人向寨子里冲了进去。

她一口气冲到了卧房门前。

卧房的门开着,她一眼就看见了一身寿衣、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刘玉堂。

“玉堂……”

王聪儿跌跌撞撞扑倒在刘玉堂身上。

刘玉堂面色苍白、双手冰凉,早已没了生命迹象。

王聪儿双手死死攥着丈夫的手痛哭着:“玉堂,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啊……”

狸子和小叶、小花过来要把王聪儿从刘玉堂身上架开,王聪儿不肯。

狸子哭道:“姐,听老辈人说,活人的眼泪不能落在死人身上……不然姐夫会在地下受苦受难的!”

王聪儿一把抹去眼泪,通红的眼神中溢满了仇恨。

……

夜幕下的孙家大院静悄悄的,四下里黑漆一片,只有里院孙桂良的卧房里还闪着一豆灯光。

孙桂良半侧床上,老实巴交的管家孙全正端着碗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孙桂良连连叹息:“刘老爷在大清那会儿是外委千总,小五他师父也是名震鲁南的武举人,连他们的儿女都给逼得干了马子,这可真是官逼民反啊。”

“谁说不是呢……唉。”

“这年月,真是黑白不分了!”

“真是瞎了天老爷的眼了!”

“孙全,你把小五给我叫来。”

孙全刚出卧房门,却见孙野正在院里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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