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他人对他有用时,他才会温顺和善;而相反,他则会冷酷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他在共同生活中逐渐意识到,“都灵医生”身怀某种梦境秘术,却没有传授给他,而这门秘术又正好能够实现他某个无比强烈的愿望。于是他在数次索要无果以后,设法配制毒药对付“都灵医生”,并且在其毒发时以解药作为交换条件,逼问秘术的内容。然而“都灵医生”到最后都没有交出秘术,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暴烈失望地离开了,从此不知所踪。而女儿则在心灰意冷之下,成为了凋零信徒。

是的——现在的都灵医生,曾经是地心教会的一员。

但在地心教会中经过了二十年,她旁观着凋零信徒们对于死亡的疯狂崇拜,最终意识到了凋零信仰的虚无,叛出了地心教会。

之后她拾起了“都灵医生”这一名号,一边逃避地心教会的追杀,一边试着以医术一点点地偿还自己曾经身为凋零信徒时的罪孽。然而来自过去的阴影却没有放过她。暴烈不知何时也加入了地心教会,并且凭借过去的蛛丝马迹,推理出了她的身上藏匿着过去自己求之不得的秘术。

就在无面人事件结束的不久后,从与徐盛星的战斗中脱身而出的暴烈,发现了都灵医生就在安息镇,便亲自赶了过来。同时从黑色地带雇佣了那群灰制服,设置了针对都灵医生的封锁网。

而无法逃离安息镇的都灵医生,则只好凭借自己精湛的梦境技术,从梦境魔物封印的细微漏洞中引出魔物之力,将暴烈和灰制服们连同自己一并困进了小镇噩梦之中。

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很快,暴烈又在小镇噩梦中锁定了都灵医生的位置。

在他带队攻入避难所以前,都灵医生又故技重施,将暴烈等人困进了这场梦中梦。

*

听完都灵医生的陈述以后,我的心中浮现出了几个问题:

暴烈的愿望是什么?都灵医生藏匿的秘术又是什么?

为什么都灵医生在被追杀之中依然坚持着都灵医生的名号,这样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地心教会发现踪迹吗?若非如此,她很可能也不至于会被暴烈锁定位置。

她自称小镇噩梦是她所散播的,针对的是暴烈和灰制服们,那么为何会连我和胡麻也被卷入?而且,困住梦境魔物长达百年的封印那是何等之坚固,真的有那么容易将其中的魔物之力引出来吗?

“无论是结界也好,封印也罢,甚至是人心,一百年以后都会改变。”她依然猜中了我此时的疑惑,“梦境技术研究到了我这个地步,从封印的细微漏洞中引出梦境魔物的力量也并非难事,真正困难的是如何操纵这股力量。事实上,我根本无法操纵这股力量,连自己都被卷入其中了。只能为了避免无辜者被噩梦捕获进来,相当勉强地设置了噩梦的入场条件——只有以‘都灵医生’为目标的,涉足安息镇的人及其追随者,才会在睡眠中进入这个噩梦。”

原来这就是我和胡麻被引入这场噩梦的起因。

我开始思考事后如何以此为理由,让这个都灵医生给我“吐”出来一些什么。一开始我是本着公平交易的念头与她接触的,但既然她才是元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与此同时,我们已经远离了废弃医院。虽然周围风景愈发陌生,但她却不以为然,好像掌握着某种顺利到达避难所的方法。

“之前我说要在离开噩梦以前杀死暴烈,是有着比较现实性的理由的。因为他在现实中距离我仅有一步之遥了。在梦境中我还能够逃跑,但在现实中我无路可逃。”她继续说,“好在这次来的凋零信徒只有暴烈一人。因为其他凋零信徒只想杀死我这个反叛者,而暴烈则只是想要活捉我以逼问秘术。这次他来安息镇也是瞒着自己上级的。”

难怪他的手下们都是那些灰制服。我一边心想,一边发现自己越是听她的声音,越是觉得她话语中的韵律有着某种魔性。我怀疑过这是不是催眠,却好像又不是如此。里面蕴含的是比催眠更有积极意义的要素。

“这么说或许会让你觉得好笑,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在盘算如何杀死暴烈了。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也是我自作自受。”她我行我素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是故意留下那些蛛丝马迹,让暴烈知道我有那秘术的;也是故意坚持都灵医生的名号,好让暴烈能够顺利找来的。这些都是我为了报仇雪恨而做的准备。然而我没料到暴烈与我一样,也成为了特级灵能者。这是相当致命的破绽。我在现实中固然也有着某些杀人的手段,却对特级灵能者不起作用。”

我已经维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但在她的声音的帮助下,我终于回忆起了相当重要的事情。

我转过头,对这个白发苍苍的都灵医生说出了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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