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没油水,父亲封荫了一个五品尚宝司丞,更是个清水闲职,到了盈盈的丈夫这里,本来还可以荫官,被他自己拒绝了,想走科举取士之路,自己挣前程,所以盈盈嫁过来,还得陪着丈夫读书考功名。

本来靠俸禄,一家子朴素些也能过得安稳,偏偏南京是个金粉之都,销金窟的名声不是白叫的,不但贵妇圈时尚年年变花样,攀比月月上新高,连官员之间,学子之间,攀比炫耀之风也日盛。出去赴个宴,不穿金戴银,不珠光宝气,便会被人耻笑。

卢家是多骄傲的家族,用卢尚书的话说,这“卢”字便是一个高昂的头,自然不能在别人面前露怯的。

家中收入不及支出,前几年奢侈之风还没这么厉害时,盈盈的婆婆尚且能左右腾挪,风气起来后,渐渐开始拆东墙补西墙,这两年干脆在吃嫁妆老本。盈盈嫁过来后,婆婆两手一摊,嘴里说是让她学掌中馈,实际是想让她拿嫁妆出来贴补家用。盈盈自然不是傻子,婆婆想让她顶雷,她就装傻充愣,婆媳俩现在是两看相厌的状态。

林霜听完后,连咋舌都忘了,她和顾妈妈因为几个碎银子烦心,哪知道盈盈却要烦上万金,人和人果然要有比较才显出高低。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是偏安在这个小院里比较好,要是有了应酬,只怕每晚都会睡不着觉。”

盈盈苦笑着摇摇头“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什么好愁的?想想我在家做女儿时,整日愁的事顶天了也就是读书写字,害怕被先生骂。”

林霜道“我以前在伯府时,事事有娘操心,我是万事不管的,现在只身在外,才明白她教我的那些话,字字都是真心。”

盈盈伸手用手背划过她的脸,深吸了口气道“你看我,好不容易见到你,就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弄得你也糟心了。我那祖母,卢老夫人,不知在哪听说了些关于你的事,跟我说了好几次,让我给你下帖子,邀你去府里住两日。”

“我的事?”林霜尴尬道“她该不会也以为我是观音童子转世吧。”

盈盈拍掌大笑“正是如此,原来你自己知道。”

林霜无奈叹气“我怎么不知道,二老夫人当着我的面,说什么给袁表姐摸一摸,她就能怀孕,你不知道当时场面多尴尬。”

盈盈笑容一凝“你见到云姐儿了?”

“嗯,我看她气色不太好。”

“她呀,也是个可怜人。”盈盈叹息摇头。

“她怎么了?我听说她嫁的是南京户部左侍郎,你刚还说户部是油水最多的部门呢。”

“尹家这几年自然是富裕,可有钱有有钱的烦恼,没钱有没钱的烦恼。”

林霜望着她,等她开始八尹家的卦。

那尹开济尹左堂,是个有本事的人,出身贫民,他有今日的成就,全靠自己读书考科举争来的,成庆二年进士及第,选翰林院庶吉士,从编修开始,迁修撰,调任侍讲学士,然后晋詹事府詹事,再到吏部左侍郎,至此可以说是官运亨通。他的元妻前几年过世,卢巧云是娶的续弦,本来老夫少妻,卢晓云应该备受宠爱才是,谁想成亲之前,这尹左堂看上了十六楼一位名妓,这位名妓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又在十六楼里学了哄人的把戏,整日装出一副清高傲慢的才女模样,引得文人墨客为之倾倒。

尹开济科举出身,做派是文人那一套,自然也不免俗,加上南京风气日益奢靡,能得名妓青睐俨然成了一种荣耀,他前半生为功名耗尽心神,后半生得了这个知己,英雄气遇上了温柔乡,那叫爱的一个轰轰烈烈,家里的妻子也不消多看,干脆把那名妓接回了家中,日日吟诗作对,相伴畅游金陵,好不快活。

卢巧云是大家闺秀,从小被教养要大度,要能容人,可把妓子接回家中,实在不能忍,于是频频与尹开济闹,时常与名妓发生冲突,腹中的胎儿就这么被气没了。

林霜狐疑道“我记得大朗律里有明文规定,不准官吏及其子女宿娼,宿娼者、娶娼妓者杖六十,尹大人怎么敢以身犯险?”

“当今皇上自己是个爱玩的主,对下面管的自然没那么严格了。再者狎妓这种事,到了那些男人嘴里,倒被说成是风雅,唉……”

“皇上也……”

“哦,不不,”盈盈忙更正,“皇上不好色,就是贪玩,不然你以为长兴侯为何如此受宠,皇上常跟大臣们抱怨宫里烦闷,说他最快乐的时光,便是跟着长兴侯在外头招猫逗狗、人见人厌的时候,你说说,皇上如此,下面的人能正经吗?”

“这真是……”林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是皇上说的话。”

锦鲤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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