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今天回京先去兵部报道,冯武跟我大概说了一下宣府的情况。兵部现在怎么说?”
于是冯翰远就把之前见王兆杰和宋尚书的情景和父亲说了一遍。冯鼎璋听过之后,沉默了好一会。约莫一刻钟后,冯鼎璋才开口道:“你急匆匆的赶回来,是有意要赶在宋尚书当值的时候到京城吗?”
“不错。当年定远侯宋老将军战死边关,身为人子,我不信这朝中内鬼就是宋尚书。”
冯鼎璋点了点头,说道:“鞑靼此番来者不善,若朝廷真给你新招募的三万骑兵,你有把握吗?”
“孩儿与郑师傅反复推演过。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此番鞑靼人对宣府是势在必得,若一味固守城池,恐怕撑不了多久。”
冯鼎璋起身来到书房的地图前,反复揣摩了一番,问道:“宣府之外,永平、金和、归化、阳关几座小城,你守还是不守?”
冯翰远也来到地图前,说道:“几座小城城墙不固,粮草不足,恐怕难以坚守,不如撤出城中军民,放鞑靼人到宣府城下,将骑兵埋伏于宣府城外三十里的苍龙山中,待鞑靼攻城之时由后方掩杀,必能成功。”
“三万人马,如何隐于无形?”
“可在马蹄上裹上粗布,以减扬尘。”
“需埋伏几日?”
“依孩儿推算,三日即可。”
“军粮补给如何解决?”
“随身干粮肉干,不起炊烟。”
“三万人马,所需干粮数量巨大,短期内如何制得这么多干粮?”
冯翰远道:“这是伙夫最近改良的,将原来做麦饭的麦粉加少量水后制成麦饼,用油烹之。”说着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了一块干粮递给了父亲。冯鼎璋拿着这块干粮打量了好久,说道:“如今我大周军粮之中,粟米与小麦几乎各半,可士兵却都钟爱粟米,只因这麦饭软泥少味,黏齿不可食,老夫也尝过几次,实在是难以下咽。如今,算是找到了解决之道了。”
冯翰远道:“此物酥软可口,也易于保存,以绳穿之置于腰间袋中,可保五日之用。”
冯鼎璋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面前的地图,说道:“如若鞑靼人发现了你的伏兵,你有何后手?”
“鞑靼人发现我山中有伏兵后,无非有三种选择,其一全力攻山,其二围而不打,其三退避三舍。父亲知道,鞑靼人骑兵为主,少有步卒,山下仰攻非骑兵所长,若敌围山或是攻山,我便由烽火传讯,届时郑师父会率宣府半数守军出城与孩儿回合,与敌决战于苍龙山。此番敌带有攻城器械,与我周旋绝没有我方灵活。若敌发现我部后随即退兵,孩儿则尝试追击,看能否捞到些好处。”
冯鼎璋听罢,沉默了半晌,说道:“看来你与郑将军已然谋划的十分详尽了,鞑靼人若直奔宣府城下,反而是我们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父亲明鉴。如此一来,鞑靼人的骑兵虽然灵活,可他千辛万苦打造的攻城器械却万难撤走。孩儿只是担心,操练时日不多,恐怕吃不掉多少鞑靼骑兵。”
“先别高兴的太早。此战的关键,是你带去的三万骑兵能与之一战。要知道这些人可是连马都没能骑稳,虽说有着马镫马鞍这些装备可以弥补,但是最多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能操练成什么样,可是谁也说不好。所以此战能让鞑靼无力再攻城就算是胜了,你莫要太贪。”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就看宋尚书能否说服陛下,将这三万骑兵交予孩儿。”
“明日我也进宫去见见陛下,陛下定能应允。”
“说起陛下,孩儿倒是觉得,今天宋尚书与孩儿谈的另一件事更为蹊跷。”
冯鼎回头看了冯翰远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我以为只是寻常的风寒。前些日子去你姑姑那,才知道原来这么严重。”
“说起来我也很就没去德妃姑姑那问安了。要不然明天父亲带孩儿一起进宫如何?”
“你就别去了。现在后宫乱做一团,人人自危。我听说昨天你姑姑带着其他嫔妃在芷阳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天。到了晚间才被陛下放回来,咱们就别去添乱了。”
“看来陛下也是怀疑了。”
“好好一个孩子,突然间就病得不省人事了,太医院从上到下折腾了十多天硬是瞧不出是何病症,陛下焉能不起疑啊。”
“父亲也怀疑这是萧墙之祸?可一个十五岁的孩童,真的能成威胁吗?”
“三国时,曹冲也才十三岁而已啊。”
冯翰远听罢,一时无话可说。
“想一想,若事有不测,何人得益,自然也就明白了。”
冯翰远无奈道:“可是如今连是何病症都不清楚,陛下就是想查恐怕也是毫无头绪。”
冯鼎璋叹了一口气,说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内忧外患搅在一起,只怕是要生乱。”
冯翰远说道:“只要陛下不迁怒于姑姑和汉王和四皇子就好,孩儿相信他们母子不会做这等事。”
冯鼎璋苦笑一声道:“四皇子刚刚成年,虽练得一身好武艺,但是却没什么城府,陛下兴许不会疑心。汉王乃陛下长子,虽然为人宽仁,但要说此事得益最大者,就是汉王。只怕陛下想不疑心都难。”
冯翰远无奈道:“孩儿认为,这得益最大者,未必就是汉王,还有齐王和韩王。不过现在信与不信,都只是陛下的一念之间而已。”
冯鼎璋摆了摆手,说道:“不说这个了。这皇家之事,咱们做臣下的,还是少议论为好。”
“父亲说的是,孩儿谨记。”
“还有一事,为父要提醒你。”
“请父亲示下。”
“从你探查到的情况来看,此番鞑靼军中至少出现了十部投石炮,还有行炮车、望楼、壕桥,的确有理由怀疑朝中有人暗中资敌。而能为敌提供如此机密的图纸和如此多的铁料,说明此人在朝中的权力不小。”
“孩儿也这么认为。”
“此人是谁,有多大的势力,这些短时间内我们都无从查起,也不知此人与鞑靼是否还有其他往来。照常理推断,这西郊大营的三万骑兵,恐怕鞑靼人应该早已知晓。一旦陛下准你所请,这三万人的调动,恐怕也无法掩人耳目。所以,这马镫的事情你千万要保密,除了君前单独奏对的时候,切不可和旁人到处宣扬。”
“谢父亲教诲,孩儿明白。”
“明日我面见陛下,会建议这三万兵马的调动,尽量不走内阁中书,而是暗中宣以密诏兵符,这样虽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也是尽量以保完全把。”
“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冯鼎璋起身说道:“不说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赶了一天的路早些歇息吧。”
冯翰远起身行了礼,刚要往外走,忽听得外面下人来报:“老爷,宫里的常公公来了。”
冯鼎璋心里一惊,连忙说道:“快请!”刚说完,这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这位常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近侍,统管整个皇宫的太监和宫女,皇帝的起居也都是他来照料,深更半夜到访,定然有要事。父子二人不敢怠慢,赶忙迎出门去。这常公公走到冯鼎璋身前,躬身一礼道:“老奴见过凉国公,见过世子。”
冯鼎璋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常公公不必多礼。公公深夜到访,想必是有要事吧?”
“回凉国公,陛下要召见您和世子,请您二位即刻入宫。”
冯鼎璋一怔,问道:“公公可知是所为何事?”
“这个老奴不清楚,只知道先前宋阁老来见过陛下。”
冯鼎璋听完心里就有了谱,说道:“请公公正厅稍作,待我父子先去更衣。”
常公公谢了一声就去往前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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