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匆匆出城,上了提前约好的同村人的马车。

马车一路上又载了几个外村人,挤得满满的。

水梅疏挨着一位利落的大婶,她来百花村赶七夕灯集。

今年是至光三年,新皇登基之后,市面逐渐繁荣。他们听说今年百花村和大长公主别院毓景花庄的七夕灯集,办得比往年更加盛大。

水梅疏心中一动,节日盛大,用花自然也多。

如今她再指望不了公主府的营生了,却可以从别处想法子。

她跟大家攀谈着,声音婉柔,眼波流转,声音若珠落玉盘十分动听。可惜车中几人都跟百花村的花农熟稔,只从熟人那里买花,她没能找到买家。

水梅疏心里虽失望却未气馁,却听马车旁边一阵马蹄声。

大家纷纷张望,只见一队披挂鲜明威武的马队经过。

他们的马车忙停在路边让路,水梅疏差点被马队腾起的尘土眯了眼。

水梅疏眼神不佳,眯眼睛仔细分辨,看到在那衣甲鲜亮的众军士之中的一缕青影。

那人身姿挺拔,策马扬鞭潇洒无比,在众佼佼男儿中,英姿独秀。

她的心微微一动,正觉得这身影有点熟悉,那人已经在尘土飞扬之中,消失在道路尽头。

车子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村中十分热闹,到处都是摩肩接踵的青年男女,满村装饰着繁花,荷叶灯清香远播。

水梅疏早在村口的人群之中,看到了自己梳着双丫髻的妹妹水霜月。水霜月脸晒得微黑,大眼睛圆脸蛋,极为讨喜。她个子很高,只七岁而已,却跟村中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般高了。

跟众人告别,车还没停稳,水梅疏就跳了下来,而妹妹也早扑上来,搂住了她。

水梅疏脸上终于展开笑容。

她不等水霜月嘟起小嘴抱怨,就已经从怀里拿出了魁星像,哄道:“看姐姐给你买什么了?”又晃了晃手中提着蜂蜜白面做的巧果,酥脆可口的千层巧酥,足足花了她60文钱,道:“都是你最爱吃的。”

水霜月的眼睛却盯在魁星像上:“姐姐,这个黑脸老头的像真灵验!我们去年七夕给姐夫买了一张,他就考中秀才,当上案首了!二狗子非要让我今年给他也买一张,他读书比我还笨,天天挨先生打,你说他真的也能跟姐夫一样吗?”

水梅疏笑容淡了,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妹妹力气大,吃的又多。不管光景再怎么难,她也不能让妹妹饿着肚子。

水梅疏下了决心,她轻声道:“小妹,景金川不是你姐夫了,前几个月我去景家村,找景家拆借钱粮,他们给了我五斗米,便将婚书退还给我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水霜月不解地望着姐姐,却将她脸上的黯然看得分明,她立刻抱紧了姐姐道:“姐姐,那我以后再不喊他姐夫了!姐姐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水梅疏没想到平日里调皮的妹妹,今天会这么懂事。水梅疏摸了摸她的头,只觉心上松快了许多。

水霜月点头,却忍不住问:“那姐姐,你的嫁妆还绣么?”

水梅疏轻声道:“不绣了。”

父兄极爱她。那些上好的红木嫁妆,他们没日没夜辛苦劳作,为她攒了许久。

他们让她过了十四岁,就不再管庄子,待在家绣嫁妆,一心想让她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出嫁。

在她心里,那不止是嫁妆,更是父兄爱她的拳拳之心。她总觉得如果那些嫁妆还在,父兄总有一天就会平安归来。

而如今她要掐灭这点儿虚妄的执念了。

这些天来,村里几个邻居富户多次探问她嫁妆卖不卖。想必那些桐油漆的亮闪闪的家具,一定能让她们度过难关吧。

姐妹两人回到了家中。帮工江立勇去赶七夕灯集了。家里冷锅冷灶,偌大的院中,人迹不至的地方长满了高高的野草。

水梅疏给妹妹做了饭,张罗着针线,让她对月乞巧,可水霜月却一扭身跑掉了,叫也叫不回来。

天擦黑的时候,忽然彤云四卷,黑沉沉的,迅速吞没了天边赤红的霞光,不一会儿雨滴滴答答地起了。

水霜月这才一身湿淋淋地钻了回来,她跺脚道:“姐姐,我要放河灯!要看毓景花庄的灯!怎么就下雨了呢!”

村里人声鼎沸,游玩的众人也都怨声载道。水霜月终于老实地坐下来穿针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众人喊道:“亮了!”

姐妹两人出门观瞧,天黑透了,远远的,只见百花山上毓景花庄的灯亮了。

闪耀的灯火,仿佛天上明星坠落人间一般,晕染在薄薄的雨雾之中。

众人还在赞叹,不一会儿风雨更急。天地之间雨雾茫茫,一片漆黑,什么灯影都看不到了。水霜月十分失望。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半夜才停。

水霜月不肯早睡,眼巴巴地等着,一见雨停,不由分说,非要拉着水梅疏去河边放河灯。

水梅疏拗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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