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我再次陷入梦魇,而且严重到竟然被梦魇吓醒!
“少爷,您没事吧?”翠鹭拿着帕子蹲在我床边,一边替我擦拭额上冷汗,一边焦急地询问。
我大口喘着气,忽然想抓住救命稻草般,拉着翠鹭的手,语无伦次地叫道:“翠鹭,我,看到归燕姐姐躺在那里,被人砍了一刀浑身,血淋淋的……你说,你告诉我,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是不是?归燕姐姐没有受伤,这些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这只是梦,这都是梦,对不对?是不是?”
听到我的胡话,翠鹭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少爷,这不是梦……归燕姐姐为了救您,受伤了……而且……”她话未说完,便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翠鹭的恸哭,让我反而清醒过来,出声安慰起面前的翠鹭。好不容易劝翠鹭止住哭,这从她口中得知归燕的情况。
翠鹭抽泣着,哽咽道:“而且大夫说他已尽人事,她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天意了……如果,如果她的高烧明天能退的话或许还有救,如果不能,就,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胃中像吃了一大块冰块似得,从里到外都凉透了!彻骨的冰凉让我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理智支配着身体,让我想都不想,披了衣服急忙起身向屋外冲去。翠鹭无法,只得拿着披风,跟着我一起跑了出来。
归燕被安排在较为僻静的北苑中,屋外齐齐站着四个丫鬟和一个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者在拍门并大声劝慰着什么。老者显然是位医者。而另四人,显然是同归燕一样,是一等丫鬟。不过此刻这几个丫鬟的脸色皆是微微发白,甚至还有两个在瑟瑟发抖,不知再怕些什么。
见此,我不由出口询问。四个丫鬟见了我,不由齐齐道福。为首的婢子红着眼睛,上前一步,轻轻说明缘由。
原来,在归燕受伤之后,北城濡沫前脚刚命这四人要好好照顾归燕,后脚天涯就赶回来,正巧看到奄奄一息的归燕。在听到大夫的诊断后,立时便如疯了般一把拽住他,说他是庸医,不会救人,将大夫丢出了门,她们几人原想出言相劝,却被近乎癫狂的天涯狠狠地骂了一顿,赶了出来。而后他将自己关在屋中,怎么劝都被不肯开门。
说到这里,那个婢子一把跪倒在地,哀求道:“奴婢求天赐少爷可怜可怜奴婢们,去劝劝天涯公子吧。无论如何,还是归燕姑娘的伤势要紧啊!”
其他几个婢子也纷纷跪倒恳求道:“求天赐少爷可怜婢子们。”
我虽不明白为什么天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身为主人的北城濡沫会不出现,但还是轻轻点头,道:“姐姐们先别急,让天赐想想……这样,你们先去找表哥和竹大哥帮忙,我这就去叫门。”说着大步走过去,想那医者询问归燕的情况。
那老大夫捻了捻胡子,简明扼要地将归燕的情况一一告诉我。我每听完一句,心都不由沉下一分。背后的刀伤在深上两寸便会伤到筋骨,失血过多导致的高烧不退,还有最严重的便是被那大汉猛踹肺部的一脚,使得左肺大面积出血,若不尽快治疗,只怕真的就要回天乏术!说完还不免低声长叹,又无可奈何地轻声抱怨着。
我再没有起理会,而是用手叩门,还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吼,“滚!”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中却饱含太多情感。
那三位婢女听到这低吼,不由身子又颤了颤,翠鹭虽不像她们这般娇弱,但也不禁向后退了半步。这时他们反倒佩服起我的镇定自若来。
可自己真的镇定自若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不过是因为我正在为如何叫开门而伤脑筋,再加上满心的自责愧疚,自然是顾不上害怕,反倒轻轻唤道,“伯伯……”顿了顿,再次开口道:“师父,我来看看姐姐。”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传出一声低低的回应,“你,进来吧……”声音嘶哑并虚弱,让我不由一怔。狠狠咬了下嘴唇,努力将自己的愧疚压回心底,只露出担忧的神色,轻声开门走了进去。
那老大夫见状,也像跟进来,却听到“唰啦”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贴着我的发鬓直直飞了出去,钉在门口,离那大夫刚迈出的脚只有几厘,他虽未出声威胁,但这样的举动却不出言威胁更震慑人!老大夫吓得不由后退了几步,还险些摔倒。被翠鹭她们扶住后,竟像个七八岁孩童般不住跳脚大骂!
至于他究竟骂了些什么,我并没来得及听清,就听到天涯继续道,“快把门关了,外面风大,燕儿体弱,现在可不宜吹风!”话说地很决绝,用一种极轻柔的声音说出,仿佛是害怕会惊扰到别人一般,令我猛地一颤。
掀开层层帷幔,我这才发现,天涯身穿中衣静静地坐在床边,将归燕抱在怀中,手轻抚着归燕的发鬓,微微发白的脸紧绷着,就连青白的嘴唇也紧紧抿住。眼睛红红的,里面是心疼与怜惜,还有满满的愧疚,所有的情绪的纠结着,交缠着,最后全部沉入眼底,只留下一抹深深死寂,怔怔地盯着一个地方,去却没有丝毫焦距,空洞的就像失了魂魄一般!
伏在天涯身上的归燕同样的脸色与嘴唇皆是白色。不过不同与天涯的青白,归燕由于失血过多,故而使得她的脸与双唇都是一股苍冷的,几乎透明的惨白。再加上高烧不退,致使她的双颊在惨白的基础上,又染上了一抹异样的嫣红。
若不是她后背还有浅浅的起伏,我真的会有种错觉,仿佛面前的两人也都不再是活着的,而是两座相偎相依的雕塑!
看到往日活力十足的两人如今一个了无生机地趴在床上苟延残喘,而另一个则如老僧入定般呆坐在床边。我的心是被大锤猛地砸了一下,窒息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大脑,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我之后死死咬着嘴唇,才将已溜到嘴边的呜咽咽了下去,并用手死命地揉了揉眼睛,这才让眼前勉强恢复清明。
“师父……”我轻轻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已颤抖不已,只要再大声一些,必然就会变成哭声。
天涯听到我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我,空洞的眼神里这才恢复些许神采,微微扯了扯嘴角,呢喃道:“小天,你来了……”他努力像往常一样,想露出往日风流不羁的笑脸,想用平日云淡风情的语气说话,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得垮下脸,苦笑道:“让小天见笑了……”
见他这般,我的眼眶再次红了,狠狠地吸了几声气后,故作平静的问道:“姐姐怎么样了?”
天涯眨眨眼,晶莹的水滴顺着面颊悄然滑落,他却仿若未觉,依旧轻抚着归燕的发鬓道:“我从她袖带中找到了退烧药还有消炎药,已经给她服下了,伤口周围的穴道我也已经封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样颓废的天涯让我不知该怎么劝阻,只得喃喃地说道:“可是大夫说……”
“别提那个庸医!”天涯不由怒斥道,“他连燕儿是什么病都诊断不出,他凭什么让我放心将燕儿交给她治疗?何况……”他又一次压低声音,看想归燕的眼睛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何况她就是世上最出色的医者,她所制的药能救所有人,为什么还要让别人来这样折腾她?为什么……”天涯越说越轻,最后紧紧搂着归燕,将头靠在她颈侧,一动不动,犹如鸳鸯交颈,唯美中带着一丝凄凉。
屋中骤然多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我猛地抬头,才发现天涯的动作太大,致使归燕伤口再次裂开,雪白的中衣上红梅点点,由花苞渐渐幻化成大朵盛开的红梅。血腥气越来越浓重,可天涯还是将紧紧搂着她,仿若未闻。
“师,师傅,姐姐的伤口裂开了!”我顾不得理会天涯的异常,急忙拉着天涯的手,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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