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玉早在妻子刚生完孩子时就打算回平水郡,这里毕竟有母亲和老仆在,方便照顾孱弱的妻子和两个年纪尚幼的孩子。他之前在青州府担任主簿时履历非常漂亮,正好平水郡的郡守年老辞官,如今又有老师的举荐,他就被调任到家乡当郡守了,平水郡并不大,下面就三个县。
傅行玉的父亲傅坎与族中关系并不好,傅氏一族当年也曾兴起过,后来却落魄了下来。说道这个就要说一下当年西璟建国的事,都知道武二世末年,贪官污吏横行,朝中奸党当道,民不聊生,大厦倾颓,岌岌可危。太子谋反,朝中瞬间分崩离析,国将不国,虽有江家,夏侯家几位世家大族倾尽全力,仍未能挽回。民间有善人赵氏倾尽家财救济百姓,百姓感恩不已,又叹昏君当道,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于是众人义举赵氏,奉其为首,一起反了。这造反就这么轰轰烈烈进行下去了,一路打了许多地方,一不小心就成了天下三大势力之一。
且说这赵氏当了这天下三分之一的皇帝,然后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他的王土中大大小小世家林立,政令不通,他身边只有一群大老粗,打仗在行,可现在治国就不行了。
这赵氏先祖就想着请几个文人来帮忙,那世家子弟多傲气啊,不请几个来回,人家怎么肯出山帮忙。这先祖没想那么多,觉得软的不行,那来硬的,先废了几个世家让你看看,不听话是什么下场。于是这傅家就惨了,因为他们家跟的老大成了出头鸟,被请上桌子变成了杯具,人璟高祖许是还觉得烫嘴,于是他们更悲催了,因为他把这几个世家的大部分地盘分给了自家几个赚钱不行的傻老弟。
剩下的世家不想跟着变成惨剧,你拳头硬,打不过,于是纷纷入仕了。可他们会这么便宜赵高祖吗,软刀子割人更难受啊,你要治国,你得先定法吧,那法律法规这么多,跟高祖打天下的大老粗怎么会懂,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会犯,那些世家人就会跳出来跟你咬文嚼字,指指点点,朝中就鸡飞狗跳,天天有人进宫告状,害的璟帝的头痛症是频繁发作。
当然还有了,人总是越有钱越想要钱,世家也不例外。早年战争造成的土地隐户问题十分严重,眼看着世家高宅豪院,身家丰厚,还一直吃国家的肉,可怜璟帝的国库从来就没丰过,他还得经常拿私库贴国库,因此璟帝看世家那是眼珠子都绿了。那怎么办呢,互相膈应着凑合过下去呗,又不能离。
璟帝临终时候,告诉子孙,日后谁把这群刺头治好了,记得烧纸告诉他,让他开心一下。
再说到傅坎早年丧父,族中不说接济孤儿寡母几分,反而多次欺压,后来寡母劳累病逝,族中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看傅坎傲骨难驯,合伙将他打了一顿,傅坎就跑了。
再到后来傅坎在外面挣下万贯家财,娶了妻子楚氏,带她回到家乡。可谁知,族中人看他衣锦还乡,提出让他救济一下族里,那也是不行,可你开口要一半,那还不如去抢呢。族里好事者说你就这么孤家寡人一个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看族中多是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的,急需用钱,你忍心看着者老老小小过这么惨吗,一听就知道不是人话。更甚至有人对于傅坎娶了一个外地的孤女十分不满,请出几位大爷想让他休妻,自己侄女外甥女多好,以后亲戚来往可以更密切啊,更甚至以后生意上还可以不分你我嘛。
后来傅坎冷笑几声,他去找了县令,提出打算捐钱建学堂,请县令帮忙请几位先生,而且那些贫寒子弟还可以工代费,帮忙抄写书本了,写些字画,还可帮幼童识字等。
不仅如此,他还造了慈幼堂,供奉那些孤寡无依的老人小孩,因这桩善举被县令介绍给了郡守。他对郡守说,因自己身世可怜,无人照顾,寡母也因病没钱买药病逝,心中深感遗憾。因此对这些可怜的老人小孩很是感同身受啊,于是决定捐出自己近全部家财做一点小小的善事,而这件善事能够成功还是多亏了郡守和县令啊,此地幸甚有你们!
这多好的事啊,由于这些让郡守和县令的履历添上了很漂亮的一笔,他们觉得这多好的人啊,大善啊,给他起了牌匾积善之家啊!傅坎还趁机说了他能有今天多亏了妻子楚氏在背后鼓励他啊,郡守赞叹贤妻啊,便决定给楚氏提了几个字,蕙志兰心。
自此傅坎就这么在平水郡安顿下来了,随后楚氏生下一子一女,傅行玉和傅青雅。长子聪慧善读书,后更是被名士夏先生收为徒弟,如亲子侄般教导,傅行玉加冠礼后不久,傅坎就过世了。
他十几岁就出来做事,早年吃过很多苦头,几乎什么都做过,后来遇到楚氏的父亲楚老,被他收留,才有了安定的地方,楚老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四处跑,看了许多的风景,因此总是给他还有楚氏的哥哥楚元讲那些风土人情,珍奇宝贝。
后来他就跟楚元决定一起出门做生意,他们细细研究了楚老说的事物,判断哪些地方需要什么,将本地的东西运到遥远的国度去换他们的珍宝回来,从而发了一笔大财,后来他们又做了几次,开起了商铺,只可惜最后一次时,楚元在那遥远的商路中走失了,他找了许多人去找都一无所获。
那时楚老已经过世了,他带着妻子楚氏回到了家乡。
傅坎后来一直病痛缠身,傅行玉也给他找来许多药也不见起效,不过他自己倒是一直很开朗,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特别是有了傅行玉这个令他骄傲的儿子,只可惜没有让大舅哥看到。他走的时候还念叨要找到楚元。
楚氏一直跟着傅坎与傅氏族人斗智斗勇,可谓是心性坚韧,不让遇见那群倚老卖老,撒泼打滚的人,早就气死了。
楚氏倒不是对这个子衿的身份地位不满,只是傅坎在世时总说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其实傅坎年幼时很喜欢读书,一直向往做个大官保护百姓,让他们不用像自己一样吃苦因此他很希望儿子能代他做好这件事。
可是傅行玉却娶了一个胡人妻子,那些世家子弟怎么看得上,那他以后做官不是会被人为难吗,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和他们走不同道他们就会把你排出去,即便你没有错,可你只要违背了大多数人,你就是异类,是不合格的。甚至是赵太/祖,他在那么多世家独立而行,也是走得万分艰难。
傅行玉扶着子衿走过三道院门,进堂屋前,子衿避开丈夫扶着,略退后丈夫半步,傅行玉摇头无奈笑着进去。子衿进得屋后,见一五十岁的老妇人端坐威严地在坐在正席上,
“儿子拜见母亲,请母亲安。”傅行玉叩拜道。
“儿媳夏氏子衿拜见母亲,请母亲安”,说着接过身旁丫鬟手中的茶递给楚氏。楚氏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命人拿了出来,是一串翡翠项链,水润通透,价值不凡。
子衿面带惶色,傅行玉对她安抚一笑,上前接过项链为子衿戴在身上,边说道:“儿就知道母亲的眼光是极好的,这项链与子衿般配极了。子衿,你看母亲多疼你。”
“多谢母亲。”子衿态度诚然,兢兢谢道。
楚氏心中得意,当然般配了,她可是特地让人查了这媳妇的脾气秉性,据说夏氏性情温婉,气质雅静,这翡翠项链最是适合不过了,如今见到果然如此,这人美,戴着项链更美。
“有仪见过祖母,祖母安好”,听着这奶声奶气的请安语,楚氏眼中有了明显的波动,嘴角向外扯幅度更大,却又矜持的忍住了,“嗯,乖”,身旁的婆子明显的伺候习惯的,楚氏抬手示意就将一个装着金镶玉的长命锁的盒子递送过去,有仪身边的丫鬟接了下来,“谢谢祖母。”
随后也看过还在襁褓中熟睡的小倾兰,脸色红润,肌肤雪白,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同样给了一块长命锁,质地相同,只是花纹有所差异。
楚氏面无表情地扫过夏氏略显苍白的脸,冷然道:“你们刚长途回来,早些歇息吧,你们住的地方安排在明松院,那里有几个使唤婆子丫鬟在那,用得习惯就留下,用不习惯就赶走。”
“我早就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我母亲是最不耐烦规矩的人了。”扶着妻子走在明松院路上,看着妻子明显舒一口气的样子,傅行玉揶揄道。
“见婆婆总是要郑重一点的好,而且婆婆待我这般好。我以后应当更为孝敬她才是。”子衿认真答道。
“是是是,夫人你才是对的。”目光环顾四周看了一下,“这明松院是我以前的住处,看样子母亲后来又扩建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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