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仪和倾兰二人坐船行了半月,上岸后又行了两日,总算到了平洲府,夏侯家的地界。姐妹俩坐在马车中,好奇地打量外面,只见街道上人烟阜盛,竹摊上小贩一遍遍吆喝,两边的茶楼酒肆传来欢声笑语,远处楼阁飞檐在日光的反射下更是夺人眼目。当真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比之她们当初见过的青州府还有繁盛。
车马走了一个时辰后,人影渐少,周遭的喧嚣声渐渐低沉了下去,来接她们的夏侯家管事说是已经到了夏侯府了。却见一片片农田屋舍,田间麦苗长势喜人,时有农户往来,脸上也少见愁色。
管事道:“我们主子家的田租是整个平洲府最低的,而且土地肥沃,年年都有好收成,这些佃户可是每年都要抢着来租呢!不光如此,两位娘子可看见那些屋舍了,那都是郎主命人建的,用来借给那些佃户安置家小的。”
有仪称赞道:“大善啊!早听闻夏侯家是积善之家,如今一见,更是让人心生佩服。”
管事面上十分得意,很是与有荣焉。
眼看着马车又穿过一片大竹林,伴着竹叶被风吹过的“飒飒”声,鼻尖袭过淡淡的竹香,一股清凉之意由外而来,带走夏日的燥热,有仪只觉得心中沿路而来的郁意都舒缓了几分。
只见竹林尽头隐约现出依山而建的高墙围立的豪门大院,走得近了才发现墙下围绕一条宽约三尺的溪流,马车沿着围墙走了一段时间来到西边,过了一座石桥,就见到管家路上说的西苑大门,五间七架的朱红色乌头大门,檐梁上色彩绮丽的雕花彩绘,气派华丽。西苑也正是有仪姑姑住的地方。这进到夏侯府地界一路上所见,有仪觉得有意思得很,据说这里是夏侯家的祖宅,从这片土地上的事物来看,至少存在一百来年,有仪心想当初建这祖地的夏侯家主一定是个妙人。
来的路上,有仪也早已从管事那打探清楚了,这夏侯家分作东苑和西苑,东苑住着平阳侯一家,西苑则是姑姑和表兄住着。如今平阳侯带着夫人白氏及白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去了上京府,东苑现在只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在。
马车停下后,有侍女上前搀扶着有仪和倾兰踩着脚凳下来,只见前面几步之地站着一位贵夫人,气质清冷,容貌雅丽,细密的头发梳着时下娘子们流行的发髻,一身丝织的素白交领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朵淡青色的菊花,由几个衣着朴素近看面料质地十分好的婢女婆子簇拥着。
正是她们的姑姑傅青雅,有仪与倾兰的一声“姑姑”,傅娘子的眼圈就泛了红,泪水顺着脸庞滴落下来,抱着她们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可算见着了!” 姑侄三人一时哭个不住,众人忙劝解下来,三人又被簇拥着进了宅子里。
沿着白玉石铺成的长道,绕过崇屏,直面一座青砖黛瓦建成的正堂,大气华然,不过有仪和倾兰却是不用的。傅娘子带着她们二人走上回廊,又穿过两道门,有仪随姑姑走在石子铺成的小道上,沿途认出不少名贵花草,就连品种奇异珍稀的墨兰也见了好几盆。
进到屋内后,又见四周皆是名器玉石,一切都显示出世家大族的底蕴,傅家虽也是豪绅之家,却远不及夏侯家,有仪看着这些,暗忖道夏侯家的家主现任的平阳侯却是待她姑姑和表兄不薄,听说姑父生前与夏侯负的关系十分要好,如今姑父不在,姑姑与表兄在侯府仍然过得不错,看样子平阳侯果真如阿爹所说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倾兰却看着夏侯府比家里豪奢百倍的样子,略有些受惊,只心道日后要更为小心谨慎才是。
在屋内坐下后,傅娘子这才仔细看了两位侄女,姐妹俩皆是好相貌。大娘肌肤胜雪,面若春花,神态天真,举手投足间一副娇憨样子,尤其引入注目的是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顾盼神飞,灵气逼人。小娘子年岁尚小,有些怯弱,额头正中一个小小的美人尖,下巴也是尖尖的,眉清目秀,看着就惹人怜爱。两人都穿着圆领的胡服,想是为了赶路方便,只是颜色较为素淡,应当是家中特制的。
傅娘子细细问了家中近况,傅老夫人的身体如何,两人都一一作答了,只是说着傅娘子又掉了眼泪,言语中满是愧恨,兄嫂的丧事自己都不能前往,亦不能亲自宽慰母亲,实属不孝。有仪姐妹俩忙宽慰解释,她们之前就在书信和夏侯家来使中知道,表兄夏侯寿去年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一病不起,后来虽被救了回来,这一年来却也是病情反复,听说也是最近才好了起来。
傅娘子道:“你们表兄也是个只知道读书的痴人,这不才身子好些,因府里来了学识渊博的老先生,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求教了。”
“娘子,郎君来了。”刚说到人就回来了。
只见门外走进一个眉目清秀,身材瘦削的少年,穿着一身及足的淡青色圆领长袍,上面绣着翠绿色竹叶花纹。还未及跟前他便浅笑作揖道:“闻两位表妹远道来访,是寿来迟了,特向两位表妹告罪。”
有仪与倾兰急忙起身回礼:“有仪/倾兰见过表兄。”
“早听闻表兄好学不倦,我们姐妹俩要在夏侯府暂且住下,早晚都会与表兄见到的,可向有学之士求教的机会却不多啊。”有仪劝解道。
傅娘子笑道:“行了,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都坐下吧,我让下人们准备午食,待会咱们一起用。”
几人都坐下后,傅娘子又接着对儿子道:“如今你舅舅不在了,阿寿你是有仪和倾兰她们的长兄,要好好照顾她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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