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卿到底是大家闺秀,倒也只是整了整发鬓,即使没有化妆也要摆出一副我就是母仪天下的表情。

那宫人是沈迟卿宫里的大太监轩城。此时他低眉顺眼冲着沈迟卿行跪礼,又向阮宴君行礼。这才掐着嗓子缓缓说道,“禀皇后娘娘,方才碧玺宫里来人了,说是贵妃娘娘滑胎了,现在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碧玺宫候着呢。碧玺宫里派人请您去一趟。”他的嗓音不算太过尖细,阮宴君对声音及其敏感,仔细听着倒也不算难受。

只见那轩城又冲阮宴君福了福身子,“碧玺宫派人到靖潇宫请阮妃娘娘过去一趟,没找到娘娘您,就通知到皇后娘娘这里了。”

话音刚落,阮宴君才轻轻侧过头,与瑾燃的眼神对上了。

吴娟怡滑胎弄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甚至大张旗鼓请阮妃皇后过去,就绝对不会是好事了。何况,中秋家宴上知晓她有孕时刚有两个月,至现在已经有三月有余,孩子生长超过了四个月基本就稳定下来了,更何况已经足足五月的孩子。这还是贵妃娘娘的孩子,宫中的头胎,宫人又怎么会不小心?

纵使心中思绪萦绕,阮宴君到底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依然仪态万千地点点头,与沈迟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里,读出了太多东西。有些东西仿佛心照不宣一般,在心头盛开,蔓延。

坐在轿撵上从皇后寝宫移步至碧玺宫的路程中,阮宴君只觉得自己心潮涌动。对于这个孩子,她其实太明白这之中的交互错杂了。她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好歹也是知晓宅斗府斗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宫斗重要节点之一就是孩子?

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阮宴君只是静静地依靠在轿撵上小憩一会儿,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波澜起伏有多么大。

这个孩子对宫里无疑是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波。果然凡事还是一个第一显得格外珍重。对于这些事情,阮宴君一向没有竞争的想法,只是看着吴娟怡越发仗势欺人起来,果然是母凭子贵?现在滑胎了,倒是——只有四个字——明哲保身。

皇帝的轿撵在门口静立着,付和颐到底是有一好处,想来节俭不喜奢靡,即使是皇帝轿撵,此时此刻在碧玺宫的富丽堂皇的对比之下,更显得简单雅致。阮宴君看着那皇帝轿撵,心里倒是暗叹:付和颐也才刚刚到。

一进碧玺宫是听不见宫里人来人往的嘈杂声的,三等宫人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一片肃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明黄色的伟岸身影,李木依然是老样子,低垂着头静静地站在一侧侍立着,那道身影步伐矫健一步一步登上石梯。

那一瞬间阮宴君想到了好多,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目送过这个人的离去。那时候的她对他满怀期望心存念想,现在却是一片荒芜泰然自若了——世事难料。

“皇后娘娘到,阮妃娘娘到。”

太监通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付和颐一步一步往上走的身影顿了一下,到底是转过身。

她今年只有十五岁,作为大漠的孩子,她被一纸圣旨囚禁在这里,她的未来的日子,整整几十年全部都在这深宫里。在阮宴君还是个豆蔻少女的时候,她也曾经真情实感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符合她的审美,追求她所追求的——除了不追求她。

那一瞬间,阮宴君第一次正式与付和颐对视,这是多久以来,他们第一次对视。她站在石阶下看他,他站在石阶上看她。他们看的是同一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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