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初自顾自地说着顿了顿,看着纸笺笑道:“是不是脾气很大?他们都这样。我算是我们家最怂的一个了,我爷爷最看不起的就是我。”

纸笺已经预感到了后续故事,陪着他笑了笑:“差不多吧,我爹爹最看不起的也是我,我是我们家最娇气的一个。”

向初笑了笑,继续说:“后来符宸亭就回来了,他带了好大一只队伍,毕方鸟乌压压地,翅膀挨着翅膀的飞在一起,叠了三层,一点儿太阳光都看不见。那天我睡了个懒觉,一觉睡醒还以为太阳又被大羿射了呢。没成想,片刻就又亮了起来。数不尽的火球,就跟天漏了似的,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尖叫四散。我娘带着我往外逃,却发现泷沙周边都是巨大的玄武壳,密不透风的把我们包了起来。”

纸笺哑然,她从向初的描述里感受到了那种绝望,就像人族在大战里节节败退,毫无反击之力一般。

向初到像没事人似地道:“笼沙江都烧干啦!”他跟纸笺比划着:“那么长的江,烧的一点水都没有,江底都开裂了,开裂的泥土上,全是我族人的尸体,好些都化成了齑粉。”

“谁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我们家那么多人就我一个最怂的活了下来。”向初扯了扯嘴角:“所以我想,或许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想把我留下来让我做点事吧。”

纸笺沉默着,平静无波的寒潭里闪烁着火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向初或许是有着同样经历的人。

老天把他们留下来,是要做点事情的。

沉默了好一会,向初突然说到:“你不劝劝我吗?不杀云祁之类的。”

“我应当没有资格劝你。”过了会,纸笺道:“只是倘若你要复仇……云祁确实与他父亲不一样……”

向初笑了笑,不再说这事,只将自己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道:“家底都掏给你了,这金丹你总该吃了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你道个歉。”

纸笺正要说话,他又抢道:“你要是不吃,我可就懊悔死了。”

纸笺想了想,不管向初说的是真是假,她要是再在这寒潭里泡下去,绝对早死,还不如信他一回。

“给我吧。”她伸手道。

向初笑嘻嘻地把金丹递上,看着纸笺把金丹咽下,立刻从怀里摸出另一颗丹药:“还有一颗。方才的金丹是治寒气的,这颗是管伤口愈合的,你吃都吃了,多吃一颗也不会死,这是我练了好久的呢。”

纸笺瞧着他,突然有些想笑,这人说话倒有点意思,她接过那颗丹药又咽了下去,心想,他说的对,吃都吃了,还怕什么。

向初笑了,又在地上坐了下来:“还有一事,我知道你的灵力被封印了七成,在府里常受人欺负,所以我在你的房间内放了好几本你们人族修炼的书,就在床底,我也看不懂你们人族的东西,你自己回去看着哪本有用吧。”

纸笺疑惑道:“你为什么帮我?”

“非也非也。”向初摇摇头,“两颗丹药是补你身体上的伤痛,那些书就算是补你精神上受的苦吧。不过你痛都受了,苦也吃了,左臂上的那条说不定还要留疤,我还是欠你的。”他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个草编成的指环,塞到纸笺手里,“你拿着这个,日后遇到什么危险,将它扯断,我会来救你的。”

纸笺看着手里的草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看向了向初的胸口。

向初拍拍胸口,哈哈大笑道:“没了没了,这下真的没了。”

摇州府暗室。

沉抒褪去外衣,贴身的里衣上被染红了好几块,血早就干了,将衣服跟皮肉连在一起。

沉抒一咬牙,一把将里衣拽了下来,不禁闷哼一声。

他背上有三条拇指粗的划痕,双臂上又有三条。这些原本已经结疤的伤口此刻都渗出血来。

沉抒熟练地给自己上好了药,又用嘴咬着纱布一头,另一只手将那些伤口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那件血衣,手上忽腾起火焰,将那衣服一把烧了。

他穿好衣服走出暗室,一回身便瞧见了地上的茶渍。

洁白无瑕的地面上,那滩绿色的茶渍异常显眼。

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蹲下身,开始一点一点地擦拭。

擦了一会,那茶渍却丝毫未减,他这才想起,他平日里爱喝浮龙茶,浮龙茶的茶渍需得用特制的山泉才能洗去。

“来人,把纸——”他正要唤来纸笺,突然一怔,反应过来她早已不在府内。

门外来了个侍卫,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端点擦拭浮龙茶的泉水来。”他道。

门外那侍卫却迟疑着没有走。

“怎么了?”沉抒抬头。

“殿下,奴才不知,不知哪里有这泉水……”那侍卫结巴着道。

……

这泉水平日里都由纸笺保管,他倒确实不知。沉抒挥了挥手,“算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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