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狱,寒潭。
纸笺依稀间听到了脚步声,心道向初又折回来做什么。她一睁眼,却看到石阶处一抹柔和而稳定的光。
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慢慢现身,手里拿了颗夜明珠。那人走进寒潭,向纸笺扔了个东西。
纸笺接过一看,是个匣子。
“这里面是些药物,殿下让我交给你的,可护灵元不伤。”
“哪个殿下。”纸笺自是认得这黑衣人,却明知故问道。
“自然是六殿下。”那人笑道:“还能是三殿下吗?”
纸笺“哦”了一声,将那匣子扔进了水里。
“你做什么?”那黑衣人不解道。
“你没看见吗?”纸笺冷淡道,她说完用脚踢了踢水,“寒潭给殿下谢恩了。”
黑衣人揉了揉头,“有个性,反正我可带到了。”说完捧着夜明珠头也不回地走了。
纸笺看着前方越来越暗的光点,冷哼了一声。哼过了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哼了几声,越哼越大,越发的一口气难出。
石室里还有个窗户,正对着守卫,那守卫是个老头,方才被向初迷晕过一轮,此番被纸笺“哼”醒了,一屁股坐起来,点起灯向寒潭晃了晃,威胁道:“我告诉你,老实点,老头我乃狼族,不是好惹的!”
纸笺翻了个白眼:“哼!”
那黑衣人早已走进甬道,突然听闻身后一声熟悉的“哼”,这中气十足的声音……
他捧着夜明珠满脸疑惑:“殿下真的有必要让我给她送药吗?”
月亮飘向西方,已是丑时。
符宸亭已经离去,沉抒一人立在枫树下。他揉碎了手里的枫叶随手一扬,苦笑道:“我又何时不是浮萍了。”
朦胧月色下,一黑衣人慢慢靠近。
“你怎么回来了?”沉抒听到动静,往身后看了一眼。
“殿下,纸笺姑娘她将您给的药物扔进了寒潭。”那黑衣人拱手道:“还说寒潭给殿下谢恩了。”
沉抒一甩袖,回身道:“那你便回来了?”
“……我,我瞧纸笺姑娘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的,我想……我就……”
“精神抖擞?生龙活虎?”沉抒不可置信地道,他看了看身后的偏殿,犹豫了片刻,叮嘱道:“你盯着三哥,我出去一趟。”
寒潭里的水两个时辰变化一次,现在的水已降到了纸笺的腰上。她靠在铁笼上刚眯了一会,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谁。
或许是早就盼着他来了,可他要真来了,心里还是不痛快。
向初有些话说的对,沉抒不是个简单的人。但其实,他也不是多么复杂的人。
她同沉抒一道走了九年,沉抒那些需要向初去探查的面孔,她早就司空见惯了。
就好比她知道他书房内有个暗室,他还豢养了金乌一族明令禁止的暗卫。
他没有想过要藏着她什么,但为什么不藏呢?
是日日相处藏无可藏吗?
还是他只当她是案上一个花瓶,衣襟上上一个环佩,无关紧要。
纸笺将手放在胸口,那里渐渐流转出蓝色的光华,当她将手拿开时,手掌上浮现了一朵蓝色的小火焰。
在石室里,那点微光就像萤火虫一般微弱。
她看着走至岸边的沉抒道:“你不必亲自来看,我说过我会守诺的。你母亲,安好。”
纸笺又被老管家打了。
那糟老头喝了酒,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摔到地上。
“沉抒去哪了!”那老头不停地踢在纸笺背上,“说,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纸笺蜷着身子尖叫。趁那老头不注意,运起灵力就向他击去,老头被打中了腿,当下大嚎一声栽倒在地。
纸笺立刻爬起来,刚要冲到门口,却感觉眼前一阴,四个身材高大的守卫堵在了门口。
一时间,朝夕殿内数道光芒闪过。那些浑浊的妖力不费什么功夫就压住了人族女孩的灵力。
纸笺躺在地上,她的左臂已经断了,她捂着胳膊,双目充血,眼泪像下雨似的,却死死地咬住嘴巴不发出声音。
老头一把拽起纸笺的衣领,阴阳怪气地道:“早就听闻人族七公主天赋异禀,果然不虚。便是封印了七成灵力也这般厉害。”那老头瞧着自己右腿,它正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折叠着。
“呵,没多厉害,只不过比你这畜生好。”纸笺咬着牙道。
老头一怒,一掌拍在她腹部,将她拍飞出去撞在柱子上。
“说!沉抒去哪了!” 老头咬牙切齿道:“说了我饶你这劣中一命。”
纸笺咯了口血,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那老头往地上啐了一口,伸手一招:“打!只要打不死,就给我往死里打!打到她说出来为止!”
四个守卫围住了女孩,就像绝望也围住了她,纸笺就是嘴上再硬,心里也是害怕不已,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骄傲个什么劲,你以为你还是公主呢,家里人死的差不多了吧,听说你爹也快要不行了。普天之下,除了摇州府,没人再能给你饭吃了,还不知感恩。”那老头从地上爬起来,瞧着那人缝里小小的一团,扯起嘴角笑道:“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活着终生为仇人的奴,怎么着都是耻辱。”
——
朝夕殿外的雨下的很大,就跟天漏了一般。
纸笺爬出殿外,又爬下了石阶,血被雨水冲成粉红色,顺着石阶一直淌。
她只剩一条胳膊还能动,却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咬着牙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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