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初御地极快,俄顷便到了降天背面,避过妖市,却并没有落下。

“降天是封闭的,从门进不去,只能往上。”向初道:“你抓紧我。”

纸笺抓住他腰侧的衣服,下一刻,棍身立如蛟龙一般,倏尔至上,寒风若刀刮面,顷刻间破开云霄。

棍身缓下来时,纸笺眼前已出现了满天繁星,似伸手就可摘下,脚下则是降天细若针尖的顶端,戳入天穹。

高处不胜寒,纸笺方才急得出了一身汗,此刻却打了个冷颤,她咳了两声环顾四下道:“可是此处并不见入口啊。”

降天的菱形主体如一面巨大的铜镜,似浑然天成,密不透风,破无可破。

向初指着那尖顶道:“这是蜂族幻术,降天顶端并非尖顶,而是一个圆环天顶,用来吸纳四方天地精华的。只是这个天顶设有禁制,没有金乌符阵是打不开的。”

“那该如何,你我俱不会金乌符阵呐。”

向初指间突然浮出一缕绿色的光向那尖顶飞去:“金乌禁制,今日最弱,只要有金乌族的妖力,强破也未尝不可。”

“可我们又没有金乌妖力,那人怕是已经进入——”纸笺心急如焚,话及此处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你是指方才那人已经强破入此了……他的主子恰好是金乌族,他只要有一只缚麟盒就可进入。”

缚麟盒,是一种镶嵌着麒麟甲的盒子,可存放人族的灵力,妖族的妖力,打开便能取之用之。

“我也是猜测。”向初道。他说话间,那抹绿色妖力已沉入塔顶,他神色谨慎,似在小心试探着什么。

纸笺那抹绿色如藤蔓一般远远不断地融入天顶。

纸笺望着那抹绿色,一时疑惑。凡妖者,妖力皆由自身族类而定。而向初,这已经是她见到的第二种妖力了。但她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心里牵挂着姐姐,在这凛凛寒风里,不禁绷紧了身子。

突然间,那本来毫无动静的天顶如水滴入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破了!”

“太好了!”纸笺喜笑颜开,方要再说什么,却又突然一滞。

“怎么了?”向初疑惑道。

“里面危险,我不能连累你。”纸笺正色道,“多谢你送我到这里了。”

向初摇头一笑,“我当是什么呢,你想多了,我不是帮你,是帮钟灵。檀盟之战时我受过钟灵恩情……虽然她可能不记得了。”

看着纸笺质疑的表情,向初抬起左手,三指一并:“骗你就天打五雷轰。”

“走吧。”他说罢一把拉过纸笺朝那尖顶跳去。

纸笺猝不及防被他拉过去,一时瞧着那尖顶直朝自己刺来,差点吓得失声叫出来。

向初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头,将她按在自己胸前,挡住了视线。

纸笺的头埋在向初的脖颈间,一时间心跳得杂乱异常。她的脸紧贴着向初脖间的皮肤,向初的皮肤凉凉的,她的脸却越来越烧。

不过所幸,那尖顶离第一层地面并不远。不过一呼一吸的时间,他们就落了地。

漆黑一片中,向初放开了纸笺。

纸笺只听他在耳边道:“不好意思啦。”

她没有出声,摸了摸自己烧地滚烫的脸,觉得没有什么时候能比这时再庆幸这份黑暗了。

“我们在这里等等。”向初似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祭祀还没开始,这个时候出去太危险。那个人肯定也跟我们一样,不知在什么地方躲着呢。”

“可我不知道姐姐住在何处。”纸笺一想到姐姐的安危,那些杂乱的心思立刻烟消云散了,“不如还是先去探探吧,那人一定早就将这里摸清了,行动起来比我们快,我怕……”

“不用怕。”向初道:“我对这里熟得很,知道他们住在哪。”

纸笺有些诧异:“你为何会对这里熟悉?”

向初在她身旁轻轻叹了一口气:“陈年旧事,说来话长了。总之,你信我就是了,钟灵是我恩人,我不会看她陷危境而不顾的,若是此时找去,只怕四殿下还在那里呢。”

纸笺想了想也是有理,便坐了下来。只是她心里担心,便是坐下来也静不下来,向初不时能听到她那边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向初有意转移她些注意力,便道:“若我记得没错,钟灵是你父亲的二妃所生,同你并非一母,你与她关系倒是很好。”

沉默了会,纸笺道:“确非一母,也是血脉至亲。”

“那时候太小,好些事情记不住。”她幽幽地道:“记得最早的,就是在王都后面,那里风里都是草叶……”

人族的王城叫峦川,因为城里有一天栾川河。

王都又叫望都,望都背靠栾川,钟灵时常带着纸笺出北门去栾川边上玩,有时也会渡过栾川,去对岸的惊俊山上。

栾川无论是左岸还是右岸,皆是草木芊蔚,繁花竞相,争奇若锦。

纸笺喜欢往花草从中钻,那些草皆生的有半人高,她一钻进去就没了身影。

那个时候多是钟灵照顾她,她不得不拨开一层层草丛去找她,找到了就去背面偷偷吓她一下,纸笺便又惊又喜地叫,倒在草丛里笑得双腿打圈。

但若是找不到,那也是常有的事。

栾川南岸为原,风一吹,草叶泛起波浪,似一片绿海,钟灵担心她,便寻人做了个小巧的铃铛,莽莽原海中,纸笺摇一摇铃铛,风就会告诉她妹妹在哪。

“你的家乡倒与我的家乡有些相像。”向初听罢道:“我也有个姐姐,不过可没钟灵待你那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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