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死亡?”这不到一小时的短暂生命里,内心和现实皆是一无所有,希尔并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仅仅只是知道字面意思罢了。
太宰治拇指放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笑意,他说:“‘死亡’啊……就是生命的终止,是人这一生中仅有一次的,最具有价值的东西啊。”
谈及到死亡,太宰治的瞳眸愈发浑浊,深深地淤泥在其中翻滚。
“但是啊——这个世界容不下死亡呢,总有人或想榨取别人,或想自以为是的救赎别人,所以放不下别人自由的死去。”他露出仿佛是泥水被煮沸了一般的、世界末日般的嘲笑。
太宰治淡淡的望着河面,随着纷扬飘撒的雪花,面前影像重重,像罩着一层轻纱。
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寒气,然后清浅的呼出,温柔轻缓的说道:“你看,这漫天飘零的雪花,是葬礼开场前的礼花。正在逼近零度以下的河水会温柔的夺去我的呼吸,冰冷的温度会是疗效最好的镇痛药。这河面的浮冰会为我做最后的观礼,然后为我盖上棺材。”
太宰治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歌颂什么美不胜收的场景似的咏叹着关于死亡的事。
正常人听见了估计会把他当成精神有问题的人,然后避之不及吧。
太宰治深深的凝视着河水,那目光像是注视着人无法理解的黑暗、以及这个世界的深渊。
差不多可以了……河水很清澈、很冰冷,会是一个适合的栖身之所。
……仅就世俗的生活而言,他能想象到自己能努力到的一切,也早早认清了他永远不能超越的界限。
所以……足够了……
在太宰治即将信仰一跃,清爽的落入寒冷温柔的河水里时,身后微弱的拖拽力打断了他即将推开死亡大门的行为。
“怎么?连你也想要阻止我吗?小小姐。”像是迫不及待的想入水,他有些厌倦的回头说道。
“确实,对于一个向往死亡的人,就这样打断他是不礼貌的。但是——你并不想死,对吧?你想利用死亡寻找什么呢?濒死可以让你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吗?”希尔定定的看着太宰治,内心还是很疑惑。
这个人想用死亡寻找什么呢?为什么此时此刻这个人会如此的复杂矛盾呢?他到底失望着什么又希望着什么呢?希尔迷茫的思考着。
但是,既然他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死亡,那就阻止他吧。而且出于私心希尔并不想让自己第一眼看见的东西落在水里。
也许这个人说的对——“这个世界容不下死亡,总有人想榨取别人的价值,所以放不下别人自由的死去。”
听了希尔的疑问,太宰治瞳孔震了震,内心有什么剧烈的颤抖着、轰鸣着,像是空间被割裂了,他从未听过如此怪异的疑问。
他控制不住的挪了挪被冻得僵硬麻木的腿,喉咙异常干涩,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她。
但是此时此刻他忘了——脚边圆润光滑的钢制栏杆本就不易站立,更何况还有天空中不断飘落的,不断积蓄在栏杆表面的“增滑剂”。
于是他脚下一滑便重心不稳的向前倒去,以一个倒栽葱、头朝下的毫不优雅的姿势 ,太宰治一时睁大了眼睛,忽然久违的有些不知所措。
希尔见状来不及思考,立刻扑过去双手握住他的一只脚踝。但她此时也忘记了——即使太宰治此时只是一个瘦小的少年,那也不是她一个更为娇弱的小女孩能够负担得起的“生命之重”。
于是这两个少年少女,拖葫芦挂瓢似的一先一后向桥下的河面仰去。
“……”半空中太宰治无法言喻的看着这一幕,这还是他第一次带着不想自杀的心情落入水中,这种情况可从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而且这孩子……
似是终于认清了现实,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极力的伸出双手,拉住这个倒霉的、被他拖下来的小女孩。
“——噗通。”
平静的河水溅起了美丽的水花。
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太宰治一只手环在希尔的腋下,另一只手奋力的划动,吃力的向前游去。
黑色宽大外套早已在水中遗失了,此刻孤零零的漂浮在水面。
但是无数次的自杀经历早就让他年幼的身体变得虚弱,冰冷的河水使他灌了铅般僵硬,不断地冻结他每一根神经,而他们落水的地点又恰恰是河的中心,离岸边还很遥远。
“会游泳吗?”手脚已经麻木的抬不起来了,太宰治只能苦笑着问希尔。
希尔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诚实的摇了摇头。
“唉——”太宰治放弃的叹了口气,用虚弱的语气,开玩笑般的说:“虽然让你陪我一起死并不是我的本意啊……但是你看,两个人结伴的话,去往黄泉比良坂的路上就不孤单了不是吗?”
希尔想了想,确实如此呢,于是她点了点头,同意了。
“……”没有想到她会当真的太宰治被堵的哑然失笑。
如今的情况只能祈祷森先生救世主一般降临了,多么滑稽啊,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期待森先生的救援,想到这太宰治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和这个独特的能够看透他内心的孩子一起死去也不错。
他又有些期待。
——那就让我们平静的沉入这温柔的河底,一起陷入永眠吧。
最终,太宰治脱力的向水面下沉去,抱着希尔一起。
雪缓缓落下融入水中,河面逐渐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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