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朝会集诸生,讲论终日。
岁朝,意于正月初一。
就在岁朝的前两个晚上,大胤宫内忙上忙下,皆在为岁朝前一夜的国宴做准备。就连侍奉国宴的侍女下人都是嬷嬷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长相要出众但却不能夺了皇子公主的绝色。前几天除了各宫上下的打扫布置,就是各个在进行训练,毕竟国宴当天,不能出一点差错。
稍有差池,都是掉头的罪。
各宫的布置都是按着各宫主子的意愿来的:
像二皇子的川月宫,喜素而言,便没有过多的布置。四皇子的南薰殿向来都是存着书香的浓厚气息,除了打扫打扫他书房里的那些书籍,便没有过多的布置。六皇子素和清绝的溶星居也是一样,只是娄后不喜素色,硬生生给她儿子的宫里摆上了尽数的古董瓷器。
然而,五公主的华梨苑也如往常一般,除了打扫之外,没有过多的布置。
因为众人也知道,这个五公主,是不会回来参加国宴的。
都已经七年过了,今年一过就是第八年,众人都在议论着,五公主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以墟阁之令已经昭告天下,五公主不出意外就是皇储,后面就等着裕帝册封皇太女了。只是五公主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回来,也没有人敢在裕帝面前提起五公主和傅后的事情。若不是以墟阁近几年的推算,怕是素和清珞这个名字,早就消失在众人的记忆里了。
“你们说五公主今年会回来吗?华梨苑都荒了六七年了,每日都派人打扫着,都没见人回来。”
“听说,五公主今年因为以墟阁这个事情,可能会回来。”
下人们议论纷纷,无非是想找个话题而已,毕竟阿暖的身份一直都是他们无聊之中谈论的口舌罢了。
“五公主的事儿,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身后的嬷嬷听见了这两个小宫女的议论,赶忙的上前阻止,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怕是这满宫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裕帝为了素和清珞,还是费了很大的心的。
不过今年很多人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事态如何发展。
庭院的回廊下,一袭素衣单薄,一个月白色衫子的年轻女子怔怔的坐在紫竹椅上,看着雨帘。
手腕露在袖子外面,套了个赤金钏子,越发衬得腕骨伶仃,惹人怜惜。
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蹙双黛蛾。
秋风多,雨相和,庭外芭蕉三两棵。夜长人奈何。
阿暖的眼睛盯着雨中某处,不说话。
她的神色是淡漠的,乍一看会以为因高贵矜持而淡漠。然而,仔细看往她眼中,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和神色的变化。
花木扶疏,掩映着小小一座假山。
山石都是从湖州运来,深得“瘦、透、漏”之神韵,堆山手法也一望而知出于大家之手。
假山上薜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在雨中散发出微微的清香——然而,年轻女子空洞的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假山后的一株花树。
那是一棵好柔弱的花树,虽然也有丈把高了,但是枝叶纤细柔美。
最奇异的是那些枝叶都闭合了起来,枝条也在雪中紧紧纠缠——就仿佛一个遇到风雨的丽人、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香肩。
那是一棵琵琶白绒。
盛冬时会开白花,气味芳香,花瓣内面有绒毛。
满树繁花红红白白,可不知为何枝叶却有些萎黄。
锦烈看看将要黑下来的天色,俯下身轻轻将挽在臂弯里的雪青刻丝一抖珠披风抖开,披在白银女子的身上。
“荒谬!”
一声怒斥,打断了阿暖沉思的思绪。
原本刚刚她还是一动也不动,任丫鬟服侍,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动,痴痴的看着雨中。刚刚的她根本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人说了什么话,眼睛只是茫茫然的看着庭院中那棵琵琶白绒。
但现在这一声,让她顿时振作。
听声音,应该是她的二位哥哥了。
不知道是听了什么话,这么大的怒气,还没见到阿暖本人,就气势逼人了些。
“你若是想回去,直接告诉父皇便是,何必这般麻烦!”
“娄氏毕竟是皇后,你这么一闹的话,外人怎么看。”
“二位哥哥,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你们何必这般生气。”阿暖小姑娘一般的朝着自己的哥哥嘟嘴撒娇,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没有那个哥哥是不疼爱自己妹妹的。
清霁拿着扇子敲了敲阿暖的脑袋,仍旧一本正经的道,“你鬼鬼祟祟进入国宴,外人难保不会猜出来什么。”
阿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表现出很痛的样子,朝着清霁而言:
“我也没说要鬼鬼祟祟的,要是能够混在那些舞姬当中,自然是更好。”
“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暖七年都不愿意回宫一趟,偏偏今年国宴想要回去,但她回去就罢了,还偏偏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给两位哥哥送信而去,想寻求些办法。
哥哥自然是疼爱妹妹的,但是这样做的风险,未必有些大。
“不干什么,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这样的,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娄归跟她毕竟是对立面,阿暖无缘无故的回宫而来,势必决定想要黄出的位置,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惊喜,但对娄归来说,却不是个好礼物。
“阿珞,她是皇后,就算你再不喜欢她,也该顾及你的身份。”
清霁必然是担心阿暖会做什么别的事情,外人都看得出来这朝廷有着五公主与娄归的明枪暗斗,她的亲哥哥必然是更加了解。
“我也没说我要干什么啊。”
她心里怎么想的,两个哥哥自然是猜不准,但模里模糊的能明白些东西,今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以墟阁的事情昭告天下之后,势必会引起很多人关注,阿暖在这个时候回宫,那两两分离的朝廷格局必然明显,到时候的大胤朝,势必会成为各国的笑柄。
她不能拿这件事儿开玩笑。
“你的心思我还猜不透啊......这件事还是再议,你若想给父皇一个惊喜我必然帮你,你若是想着给娄氏一个惊喜,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她贵妃出身,就该知道,那个后位,没这么好做!”
他们不帮,也其实是不希望阿暖被娄归针对罢了。
虽说阿暖是嫡公主,娄归也不敢拿她如何。
但是毕竟现在很多人都站在皇后那一边,阿暖离宫七年的话,定然是会成为她们话题,这个皇储不一定坐实。
“你跟辞渊,怎么回事?”
清梵忽然岔开话题,询问她跟辞渊的事情。
想必是缱云跟娄后讲过之后,被传到了他们耳朵里。就算她在不顾身份想跟一个平民百姓在一起,也该考虑考虑是不是得到裕帝的允许。
她毕竟是当朝公主,婚姻大事不得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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