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灵机一动,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挟持郕王妃?!”
为首的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抵着贞儿的脖颈,恶狠狠说道:“若想王妃活命,请郕王只身来惊鸿楼赎人便是。”
汪卿婳在随从的保护下快马驾车回了王府,朱祁钰却还未归来,在王府门口徘徊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朱祁钰以及他身边的随从安北归来的身影,郕王妃立刻俯身下礼,泣言:“求王爷救命。”
朱祁钰一脸茫然,“王妃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回话。”
汪卿婳起身,“今日在皇后娘娘宫中见一宫女贞儿甚是聪慧,得恩准以绣图之由将她带出宫来,哪知在长街遇了贼人,他们将贞儿当成了妾身掳去,如今还未有消息。”
贞儿?
朱祁钰想起来是在湖边遇到的那个宫女,面色阴沉,“可知来者是何人?”
汪卿婳受了惊吓身子不住地颤抖,穗儿见王妃如此欠身行礼说道:“那些人用黑布蒙着面,奴婢只记得他们说若想救人请王爷只身到惊鸿楼。”
“惊鸿楼?”朱祁钰听闻惊鸿楼三字不禁蹙眉。
安北小声地在朱祁钰身旁说道:“是东厂的人。”
朱祁钰点头,安抚了汪卿婳几句,便向书房走去。
汪卿婳想要上前再说些什么,却被安北拦住,“王妃不必担心,爷自有谋划。”
书房内,朱祁钰手中拿着一封密函,这是他命人偷偷截下,里面是朝内与东厂有瓜葛的大臣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的证据。东厂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挟持郕王妃,自然是不愿给郕王留几分颜面。
安北一直在书房门外,等候命令。
朱祁钰叹了声气,“安北,你将暗卫都撤回,本王今晚要独身去一趟惊鸿楼。”
安北劝道:“王爷不可,王振一直与您不睦,东厂自他成为都督后一直暗中与您敌对,今日您只身前去恐怕有诈。”
“无妨,权势之争并非一朝一夕,本王只想保皇兄江山太平,四方无虞,若是不去,那宫女因此丧命岂非本王的不是?”朱祁钰双目一紧,将手中的密函揣入袖中。
惊鸿楼外,微风习习。门口的花藤缠绕在柱上,树影婆娑。楼内传来了悠长的琴音,朱祁钰只身前来未带佩剑,站在惊鸿楼外谨慎地环顾四周。他已命安北等暗卫在四周埋伏,暗中留意府内动向。
突然几名黑衣人从身后围来,朱祁钰见是东厂的番役轻蔑一笑:“这是东厂的待客之道?”
虽如今东厂在朝中权势甚大,可他毕竟也是皇上的唯一手足,也是皇族贵胄,容不得东厂这些番役轻视。
为首的黑衣人吹了声呼哨后惊鸿楼的楼门打开,“我等已在此恭候郕王许久,请。”
朱祁钰淡然走了进去,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着东厂。东厂原是成祖朱棣所建立的机构,立于永乐年间。相比锦衣卫帝王更愿相信宦官,朱棣破坏了□□朱元璋留下的不得让宦官干预朝政的禁令,如今的东厂权势愈发大了,而朝中更有奸臣与东厂狼狈为奸,暗中勾结残害忠义良臣,为了皇上朱祁镇的江山安稳,朱祁钰多年来一直暗中调查,未曾打草惊蛇,想来应是府中暗卫为截他手中这封密函暴露了行踪。
原本的王振只是得宠信于玄宗朱瞻基,被封东宫局郎服侍还是太子的朱祁镇,朱祁镇即位后将司礼监命他掌管,正统七年太皇太后死后,王振勾结了朝中内外官僚,擅作威褔,逐杀官员。
被带到楼院之内后,他幽幽开口道:“厂公何在?”
身后突然响起尖细嗓音的笑声,“哈哈,郕王驾临,本督主今日这惊鸿楼甚是蓬荜生辉。”
只见他一身着黑色氅衣,里着飞鱼服,头戴乌色纱帽。服为青金妆花云锦罗所织,绣有麒麟式样,手拿绣春刀,刀刻霄云。
这一身华贵之人便是皇帝身边的如今当朝最受宠信的宦官王振,朱祁钰迎面走上前,“东厂的番役将本王的王妃掳去,本王特来接王妃回府。”
王振面容客气道:“那有何难?来人!将郕王妃请来!”
片刻,朱祁钰便远看见被几名黑衣番役用刀挟持的万贞儿。他盯着万贞儿思量些许准备走到她的身旁,王振却将他拦下。
万贞儿一言不敢发,只得楚楚可怜地望着一脸阴沉的朱祁钰。
朱祁钰并未抬眼看他,冷言道:“让开。”
王振愈发得寸进尺,肆无忌惮的将挡在他面前,假笑恭敬道:“手下之人做事不得力,将本督主一封家书遗失,本督主本想处置了他们,却听闻这信在郕王手中,不知郕王可否归还,让他们戴罪立功。”
朱祁钰抬眼看了眼王振,“既是家书,不知是否乃厂公之子汪政所写?”
王振闻言变色,虽如今自身已权倾朝野,想到自己家乡的独子心中不免一阵酸楚。他本是蔚州一落第秀才,颇通诗书文采,在城中做了教书先生,后又中了举人,继而两年连考进士未成被人耻笑,心有不甘,心灰意冷的他决定抛弃家中妻儿,自阉入宫。
王振曾回过故乡,妻子卧床在病榻之上,看着衣着甚为华贵的他眼中充满了鄙夷,她咳得喘不上气,眼中噙着泪水恶狠狠地对他说:“从你决定入宫的那一日起,你我夫妻恩断义绝。”说完后,大喘了几声断了气息。
而他的儿子王政将他赶走,嘴里念叨着自己没有爹爹,爹爹早已在多年前被东厂阉人所害。王振看着家徒四壁的宅院,留下一些银子离开。从那时之后,王振再未回过自己的家。
他时常静下独坐,叹息这世上无人懂他心中的壮志,他满腹经纶却因官员相护高门子弟无法高中进士,心中苦闷旁人怎能理会,虽然他如今成了太监,但先皇与当今的天子,谁不是宠信自己?朝中大臣谁不是见了自己恭敬道一声瓮父?
他坚信着自己,从不想着后悔,他也同样没有退路,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而那些曾瞧不起自己的人,总有一天会跪在他的面前!
善于洞察人意的王振很快得了宣宗朱瞻基的喜欢,他将宫中所得金银大部分交给妻儿,哪知妻儿却以他为耻,而妻子宁愿病死也不愿用送去的一文钱。自己的儿子王政,也改姓为汪,不愿承认是他亲子。
王振平息了一下神色,“郕王知道的消息倒是不少。的确,我在家乡是尚有一子,虽如今已入宫侍奉,难道就不能有人情牵记?”
朱祁钰嘴角浮现不明深意的笑容,“既是这样,本王也不好耽搁厂公与家人叙乐天伦之情。”他将郕王府暗卫所截密函递给王振,虽然这封密函难得截到,可为了万贞儿的安危朱祁钰还是选择作罢。
“有劳郕王了。”王振双手接过,对身后的番役道:“放人。”
万贞儿快步跑到朱祁钰身边小声喊了一声:“王爷。”
朱祁钰揽过贞儿的身肩将她拉在怀中,贞儿没有挣扎。
“厂公若是没有别事,本王就和王妃先回府了。”朱祁钰为贞儿理了理耳鬓凌乱的发丝,眼中尽是怜爱,却让贞儿失了神。
王振领着众番役,恭敬地俯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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