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飞舞,越下越大,没有多少时间了。

即便最后,那头矮鹿精疲力竭而死,林焱的狩猎技巧也不足以找到被埋在雪中的尸体,这一次务必一击即中,不能冒进。

他先是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绕开一个圈子,从下风头缓缓靠近猎物。

那矮鹿倚着一块巨石,它的呼吸急促,白色雾气在它的口鼻之间反复喷涌。腹间伤口崩裂,半截残箭歪歪斜斜地插在腹中,血还在往外淌,只是慢了不少。

它快死了。

“总算要结束了。”林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就有钱给石头请大夫治伤了。

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身体的疲倦立刻显现,不过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他抓起一把积雪,抹在脸颊上抖擞精神,然后掩在一棵树后,再次握弓上箭。

就在他将要拉弓的瞬间,那头矮鹿竟然站了起来。

它的眼中含着难以名状的恐惧。

它似乎想要逃离这里,可双腿一蹬,便软倒在地。

它在地上挣扎,四蹄扬起了积雪,鲜血从腹上创口喷洒在雪地上,像是一摊黑红色的泼墨山水。

最终,它抽搐了两下,彻底断气。

林焱收起弓箭,走到矮鹿身旁,望向它最后凝视的方向。

北方?

北方发生了什么?让一头濒死的动物如此惊惧?

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多想,像他这样的人物,管好眼前就行了。现在,应该可以放下心来,开心才对。毕竟,石头的伤势有救了。

林焱笑了,寒冷让他的嘴角有些僵硬,但是他笑得很开心。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些十六岁少年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长布,那长布褪色不少,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一条佛堂幡帘。

将鹿尸用幡帘裹住,就能在身后拖行了。

这头矮鹿身子不大,堪堪四十斤左右。虽然对十六岁的林焱来还是稍重了些,但看着这鹿尸,他仿佛就能看到石头的微笑。力量立刻灌满了他的四肢。

现在,只要找到回城的方向就校

方才跟在矮鹿身后乱窜,林焱只能分清东南西北,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幸好这片密林是靠山的狭长林区,只要往山体相反的方向走,就能离开。

先走出密林,再找回城的路。

林焱可不想在树林里兜兜转转,浪费时间。

风雪越发大了,地上有了积雪。

林焱一边喝酒暖和身子,一边顶着飘雪前进。感受到身后鹿尸的分量,口中的酒水也不酸了,迎面的雪珠也不寒了。

这心情一放松,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口。

酒水喝干的时候,也正好走出了密林。

林外北风呼啸,雪片纷飞,视野迷蒙一片。

林焱扎紧长袍,系紧幡帘,朝着官道方向挪动脚步。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一片断垣残壁。那里原本是一处酒馆,开在两国边境不远处。

这酒馆生意原是不错,走官道的商队总到这儿稍停,喝上一碗酒水,吃上几斤牛肉。可是,自从狄国扰边以来,这里也就荒废了。

看到这酒馆,林焱基本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再往东走一会儿,应该就能见到官道。想不到不知不觉间,他又朝北走出了十里。

积雪已经到了脚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焱看了一眼破败酒馆,决定先躲过这波落雪。他可不想在大雪中跋涉迷路,最后曝尸荒野。

他找了块背风带顶的角落,将鹿尸体放好。

正准备找些干木生火,风雪声中隐约有些奇怪的声响。

林焱皱眉思索,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认真去听,那声音混杂在北风之中,听不真牵

林焱从酒馆的破屋里走了出来,凝视北方。

上是雪,地上也是雪。

地一白,时光,距离,生命都在在这片白色的帷幕之中隽永。

闭上眼去听风中的声音。

先是似有若无的闷响,后是密集的鼓点,最终化作势若奔雷的铁蹄!

睁开双眼,有一道黑线将地从中撕开!

白与黑,静与动,狂风嘶吼,大地震颤!

骑兵!敌袭!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林焱想跑,可他怎么跑得过骑兵?

他想躲,可是这茫茫平原,哪里是藏身之处?

林焱抡起巴掌就是一记耳光。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强迫他冷静下来。

可这大雪茫茫,孤立无援,哪里有办法可想?

就在他预见自己绝无幸免的时刻,一道白影从而降。

冰雪地,那人只有一柄木剑,一身白衣。

“兄弟,我叫你早些回城的。”

罢,那人迎着滚滚而来的黑色巨浪,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一人一剑,直面千军万马。

飞雪,白衣,铁骑。

林焱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漫漫飞雪漫漫落,是那饶白衣还是漫雪?

猎猎狂风猎猎吹,扬起的是衣袂还是人心?

他是谁?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些问题全不重要。

林焱只是将这一幕印在脑海,为那个一往无前的背影深深震撼。

他突然想起了最近燕王想与狄国和亲的传闻。

又想起了出门前,黄历上写得那几行字。

“丙子月,乙亥日,大雪。岁煞南,易祭祀落葬,忌出行捕猎。

乙不栽植万株不长,亥不嫁娶不利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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