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小店大概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复古感,装修的时候在房屋的结构上保留了很多原汁原味的东西,比如老式的横梁、立柱、雕花窗棂以及两扇将近三寸厚的老木门。这可比宠物店的玻璃门结实多了,铜扣一合拢,就算上来几个壮汉也撞不开。

灰鸟还在不知疲倦地撞门,但沉闷密集的撞击声却已经不会让人感觉恐惧了。人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两个救援人员正通过随身携带的掌上电脑与外界联络。这让大家充满了获救的信心。

明夏和涂庆靠着柜台休息,屋里没那么多椅子,直接坐在砖地上又太凉,涂庆就从柜台下面翻出来几张厚纸板充当坐垫。但明夏还是觉得冷,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也有些昏沉起来。

涂庆脱下身上的短袖衬衣裹到明夏身上,但这么一件薄薄的衣服根本起不了保暖的作用。明夏还是缩成一团抖个不停。屋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但初秋季节,正是不冷不热的天气,大多数人身上都只穿了一件衬衣,还被灰鸟抓挠的破破烂烂,就算着急也没什么办法。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两个救援人员的注意,其中一个走了过来,伸手在明夏的额头试了试。

涂庆紧盯着他的动作,见他伸手去解自己的防护服外套,连忙伸手拦了一下,“这不行。”

对这些救援人员来说,防护服不仅是用来保暖,更是他们冲锋陷阵的铠甲。从防护服上深深浅浅的抓痕就能看出他们遭遇的危险是他们这些平民的无数倍。万一他因此受伤,他和明夏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救援人员没有理会他的阻拦,脱下身上的防护服,弯下腰裹在了明夏身上。防护服里面仅剩一件黑色恤,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洇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露出了胸口处一块掌心大小的暗青色图标。图标的颜色与恤接近,除非离得很近,否则很难看清上面的花纹。

涂庆的目光在图标上停留了一霎,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犹豫片刻,他还是伸手拽了拽防护服的衣领,小心翼翼的把明夏裹严实。

“南江,”涂庆喊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男人,恳切的说:“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小事情。”南江淡淡扫他一眼,“你别再躲着我们就行了。”

涂庆欲言又止。

南江转身,大步流星走回了同伴身旁。

涂庆低头看看靠在他肩头昏睡的明夏,微微叹了口气。

明夏只是头晕难受,并不是真的昏过去了。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感知也让他没法子真正放松,因此周围有什么动静他还是有知觉的。他知道涂庆和另外一个人给他裹上了厚衣服,这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但是很快他们又都紧张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色恤的身影走到他身边把他背了起来。

成为被人特殊照顾的对象,这让明夏有些沮丧。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拖累别人,没想到还是受了伤,还是成了队伍里的累赘。

明夏趴在陌生人宽厚的背上,迷迷糊糊的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这么凶啊?”

背着他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是罗罗。”

明夏没听过这样一个名字,也从不知道世上除了专吃腐肉的秃鹫,居然还有这样一种爱吃新鲜肉的凶禽。

“太吓人了。”明夏口齿不清的喃喃自语,“它们肯定觉得人肉好吃,肉多没毛还好抓……要是它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别的动物怎么办呢……”

南江哑然失笑,觉得这小孩儿挺有意思,半拉膀子都被鸟啃了,居然还在担心全人类的安危。

明夏迷迷糊糊觉得他们似乎跑过了很远的路,头顶上方不时有罗罗出没,但好在有惊无险。然后他们走进一间光线昏暗的大房子,周围出现了很多人,嗡嗡的说话声和哭泣声吵得他脑仁疼。周围的场景很快又发生了变化,他们似乎把闹哄哄的人群甩在了身后,走进了一间安静的小房间。

当膀子上传来剧烈的痛感时,明夏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别看。”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同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明夏舒了口气,“老涂?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十六号。”涂庆低声说:“救援队把救出来的人都送这儿来了。大夫在给你处理伤口,马上就好,忍忍。”

明夏咬紧牙关。他原以为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没想到居然还会这么疼。

旁边有个老人的声音说:“小伙子挺坚强。”

明夏苦笑,他都晕了一路了,这叫什么坚强啊。

“你这伤口太大,必须缝几针。”老人说:“不过年轻人嘛,恢复力强,过些天也就缓过来了,顶多留个疤。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么,没事的。”

明夏疼得直吸气,“大夫,咱这儿没麻、药么?”

老大夫也叹气,“不是没有麻、药,而是我们在罗罗的唾液里发现一种不明物质,能轻微致、幻。麻、药打上根本不起效啊。”

他这么一说,明夏心里倒是好过了一些,原来他不是虚弱的晕倒,而是被灰鸟给下了药。他就说嘛,自己以前好歹也是篮球场上的主力,哪里就这么娇弱起来了。

伤口很快处理好。涂庆刚把挡在他眼前的手收回去,就听老大夫很疑惑的问了句,“这是什么味道?”

明夏心里一跳,暗想自己难道一夜间就长了狐臭?!要不怎么谁都说自己身上有味儿?

明夏讪讪的看着老大夫,哼唧哼唧的解释,“也不知道为啥,一大早就有人这么说,隔壁书店的老板还给我干艾草,让我泡澡。”

老大夫摸着下巴上的一把短胡子若有所思。他的年龄大概要比开书店的毕老板略大一些,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道袍,干干瘦瘦的,看上去不像大夫,反倒像电视剧里那种闲云野鹤的老神仙。

明夏摸了摸包扎得十分仔细的伤处,不确定的想,或者这位是退休的老大夫,在道观里安度晚年的时候被临时征调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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