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时分四周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只有草木间的虫鸣不时萦于耳畔。
不知为何,季舒总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让人不安,上空的皓月被厚重的云层掩去了所有的光华留给世间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而黑暗最让人惧怕的,就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
绝望,这还是季舒从未尝过的滋味,她也绝不会想去感知。
怡然居主屋内仍有烛光在跃动许是这光亮太过诱人季舒并未迟疑便行了过去,沈浥尘素来晚眠此刻应是还未睡下。
抬手轻叩了几下屋门,仿佛是叩在了自己的心房上,季舒突然又有些忐忑,似乎只要推开房门便能看见心里的人。
来开门的是绯烟,她见来人是季舒不由惊愕地说道:“世子这是?”
“哦我就是看屋内烛火未熄,所以来看看。”季舒立在那有些拘谨挠了挠头又问道“她可用过了晚膳?”
“小姐收到了晋阳传回的消息先时已然用过了。”绯烟说着侧身将她让进了屋内。
季舒一进去没看见沈浥尘,刚才的拘谨登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着,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那人卧在软塌上似乎睡着了,赶忙又将要脱口的话给吞回了腹中。
碧影见季舒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沈浥尘看,又不好将人给赶出去,只得扯了扯绯烟的衣袖,眼神示意她想想办法。
绯烟扫了那边二人一眼,却是拉着碧影退了出去。
待碧影回过神来,绯烟都已经将房门给关上了,她不由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世子还在屋里呢!”
绯烟回过身又将她给拉远了些才轻声说道:“这事咱们就别瞎掺和了。”
“这怎么能叫瞎掺和?!他们孤男寡女的,咱们怎么能把小姐一人留在那?小姐要是出了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办!”碧影说着便要往回走。
绯烟一把将她给拽住,无奈地扶额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难道就没发现小姐待世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吗?”
碧影瞪圆了眼睛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看你和世子倒像是傻到一块去了,都缺了根筋。”绯烟摇了摇头,而后伸指点了下她的脑门,“小姐心里明镜似的,哪还用得着我们操心?”
“行了,看你那傻样也想不明白,赶紧回屋歇着吧。”绯烟说着就把仍是摸不着头脑的碧影给拉走了。
这边屋内的季舒原还想着找个借口将那两人给支走,谁知一回头早没了人影,心中顿时暗喜不已。
远远看着那侧卧在软塌上的人,季舒不争气的又忐忑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后她轻手轻脚地行了过去,生怕发出一丝动静,就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沈浥尘只着了件单衣,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衫,如瀑的青丝铺陈在后,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水润的光泽,因为侧卧的缘故她的领口稍有些松散,从季舒的角度看去,隐约能见线条有致的锁骨,再往里……再往里延伸的美好却只有颈项垂下的一绺青丝知晓了。
听着自己逐渐浊重的呼吸声,季舒赶忙别开了眼,心里暗暗想着,她怕是真的没救了,竟然……竟然……
定了定心神,季舒蹲下身子凑近了细看,那沐浴过后馥郁的香息逸散在她的鼻翼,让她的心跳又是漏了几拍。
不是第一次见沈浥尘睡着的模样了,可她此刻的心境却与在梅庄那会有着天壤之别,不过现在想来她那会好像就有些不对劲了,可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时对眼前这人起了别样的心思呢?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忆起上次抚摸沈浥尘脸颊时那细腻的触感,不知如今摸来是何感受?
这念头一冒出来便死死的盘踞在了季舒的脑海中,任她如何也挥之不去,于是她伸出了微颤的手。
许是怕弄醒沈浥尘,她到底没有真摸上去,不过看着这人纤长细密的睫毛,她心中一动,伸指轻轻拨弄了下。
睫毛刷过指腹时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让她生出了些许酥麻之感,见沈浥尘仍在熟睡中,她忍不住便又拨弄了几下。
终于,沈浥尘眉心微微一动,吓得季舒赶忙将手缩了回来,明知屋内再无旁人,还是做贼心虚地四顾忘了下,一边又在心内快速编造着借口。
好在沈浥尘只略微挪了挪身子,呼吸便又变得平缓,季舒松了口气的同时亦不敢再有小动作。
就这般蹲着看了许久,直到腿部的酸麻感愈加强烈,季舒这才恍然回过了神,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床榻,又看了看眼前安睡的人,她不由蹙起了眉。
她若是将沈浥尘抱过去,应该不算是逾越吧?
这夜里还是有些凉的,睡在软塌上定是会受寒,她这可是一片好心才不得不如此,怎么能算是逾越呢?
不算不算,肯定不算!
不过一瞬的功夫,季舒便在心内做出了决断,于是她将沈浥尘披在身上的外衫拿起放在了一边,正要动作时却见这人手中还握着卷小册。
真不愧是个书痴,白日里卷不离手便罢了,夜里还要与书共眠不成?季舒不由有些失笑,而后小心翼翼地捏着一角将那小册给抽了出来。
出于好奇她翻开看了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是她好些年前阅过的一册杂记吗?上边还有她的批注呢!
她记得自己看过后随手就不知给放哪了,沈浥尘究竟是从哪寻来的?
从哪寻来的不打紧,关键是她当时年少气盛,上头许多话写得颇为……不知天高地厚,自己现下看来都觉面皮发烫,这人到底看了多少?她此刻销毁可还来得及?
思来想去季舒最后还是将那小册给藏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才回身轻轻托起了沈浥尘的颈项,只是另一只手刚触及那细软的腰身她便忍不住神思一荡,薄薄的一件单衣无法阻隔肌肤的细腻温热,更别提那近在咫尺的馥郁清香。
若能拥入怀中深深吸上一口……想到这季舒周身血液倏地便沸腾了起来,一时只觉口舌干燥得很,喉头不由上下滚动了下。
甩了甩脑袋及时止住那孟浪的想法,季舒捞起沈浥尘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便奔向了床榻,将怀中人放下仔细地盖好薄被后她又舍不得离去,于是便在床沿坐下了,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看着。
今夜杨絮如与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从心?哪那么简单呢?其实想想每日里都能见着,能一起用膳,还能说会话,好像也挺不错的。
那些心思,或许会随着时间慢慢淡下去,等待可能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吧?思及此她到底心中难受,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浥尘眼睫轻颤了下,竟悠悠醒转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季舒身子顿时挺得笔直,紧张地看着她。
沈浥尘微微侧着头,看了季舒好一会,也不回答,反而问道:“可是用过晚膳了?”
许是方才小憩了片刻的缘故,她的声音并不似平时那般清冷,语调有些慵懒,又带着少许轻柔。
“我现下不饿,等会回房再让下人送些来。”季舒并未瞒她,一边又庆幸自己方才没有饮酒,不然肯定要被发现的。
沈浥尘似乎早有所料,倒也没说什么,“你一会记得便好。”
见她如此好说话,季舒一时有些意动,又不想那么快离去,因而思考了下还是问道:“我那卷杂记你从哪寻到的?”
“绯烟收拾屋子时无意中瞧见的。”沈浥尘眼中蕴着笑意,唇角也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言外之意就是看过了,不仅看过,很有可能还看完了。
季舒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脸上很快便烧出了一层霞色,虽有些羞惭,却还是顺着这话问了:“哪处有意思?”
“料天下无敌手,聂政、专诸不及吾勇,项藉、吕布不敌吾智,唯嫖姚、武穆可堪伯仲。料世间无有美于吾者,玉环、飞燕皆作尘土,宋玉、昭君见吾亦自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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