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昕怜悯地看着这个女人,她满脸岁月风干后的褶皱,眼袋像鱼目一样突出,颧骨高高的突起,显得刻薄又恶毒,一头短短的卷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完全就是个跳梁小丑。

“我记得我爸妈以前给我留下了一个银行卡吧?”陆昕说道,“卡是不是在你那儿?”

“什么卡?”周美莉警惕地瞪大眼睛,“你在乱说什么东西?没有的事!”

“这周六我去把它拿回来,然后我们就两清吧。”陆昕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美莉还指望陆昕赚钱给自己家当ATM呢,哪里能同意她的话。

“两清?”她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狰狞地咧开嘴角,“你做梦!”

“我明年就十八岁了,按照法律规定,你不会再是我的监护人。”陆昕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之前你给我花的那些学费,我也一点一点慢慢还给你了,以后我们就谁也不欠谁。”

周美莉一听,有些急了,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呸,你就是欠了我们家的,今生都要做牛做马还债!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齐愿脸色一寒,嘴唇紧绷,犹如山雨欲来,突然陆昕伸手挡住了她,冲她微微地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她认得那个口型,是“相信我”三个字。

她听话地停下脚步,犹如被驯养的兽类,只听从驯兽人的唯一指挥。

陆昕朝着周美莉亮出了胳膊,她慢慢撸起袖子,只见白皙纤瘦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长而深的褐色疤痕。

周美莉看着那道疤,脸色一变,就听陆昕慢慢地说:“姨妈,你大概还记得这件事吧。”

那时候陆昕刚刚被判给周美莉抚养,寄人篱下,日子并不好过。周美莉的老公王全有是个小工厂的老板,喜欢喝酒,那年生意不景气,他每回在外头喝了酒,回家就要砸东西,砸得整个客厅都七零八落。

砸着砸着,后来演变成了砸人,不仅砸陆昕,连自己的亲儿子也跟着一块儿砸,那时候周美莉没少跟他发脾气,要闹离婚,王全有哪能同意?按照他究极直男癌的思想,女人不听话,打一顿就行了。

周美莉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但是她没工作,也没见识,衣食住行全靠着这个男人养,她要是敢反驳,自己以后怎么办?儿子又怎么办?

有一天王全有回家,又开始逮着他老婆出气,周美莉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趴在沙发上默默地流眼泪。

陆昕那时候十六岁,天真地觉得能搞好家庭关系,她觉得自己不被姨妈家里喜欢,一定是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于是指着往东不敢往西,无比地听话。

那天王全有喝得特别醉,周美莉被打得奄奄一息,他还觉得不过瘾,嘴里一边骂着社会不公,一边把手里摔得只剩一半的玻璃瓶往下砸——陆昕眉头一跳,如果这瓶子砸到周美莉身上,她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于是就冲了上去,替她挨了一下,正好胳膊上剜了好长一道,血淋淋的,筋都差点剜断了。

所幸酒醒之后他见事态严重,就把陆昕载到了医院。

就是这件事,让陆昕意识到周家人或许根本没把自己看成一份子。

王全有伤了她不仅不道歉,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骂她是个赔钱货,医药费花了不少;周美莉也不知感恩,反而觉得她多此一举。她的表弟,永远觉得她是个外人,不许她碰家里的任何东西。

周家人从来不许她把王全有的事情说出去,她当时只能借口是自己不小心伤到了。

如果现在把王全有家暴的事情说出去,那么他将面临着名誉扫地,丢掉工厂,甚至还要担负法律责任。

陆昕笑了笑:“姨妈,您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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