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徐云翘还是跟着荣川进了主院的门。她听从荣长宁的话,将如何谋划害死永禄公主的事实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给荣川听,唯独不敢说荣蘅的病是荣长宁的手笔。
她怕了,打从心底怕了荣长宁。
荣川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一笔笔恶帐砸在他心坎。当然那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他没有想到徐云翘胆子大到会谋害萧静珝。
这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恶行,更是荣氏一族的大罪过!
“一个不小心,大祸临头……”荣川难以置信的看向徐云翘:“别说你要做主母,那是整个侯府都逃脱不掉的劫难!”
徐云翘早猜到荣川会是这样的反应,抬手摸掉自己的眼泪,淡淡的回了句:“所以侯爷关心的从来都不是主母的死活,而是关心会不会危及自己?”
“你……”
“侯爷,咱们都坦诚些吧。您的自私和伪善,我打从一开始便看明白了。生下蘅儿后,是您因为不忌惮主母才给我端了碗六神汤,叫我此生再不能得子。可怜我前些年,还觉得这是主母的错,一直恨她怨她。可知道您在侯府外面买的暗门子养的野路子,心里顿时就都明白啦。我都心酸不已,何况是主母呢?”
“你在怪我?你是说,静珝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荣川难以置信的看着徐云翘:“你疯了吗?”
“难不成,您还真以为事不关己呐?若非主母对您一片情真,怎么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么容易便叫我趁虚而入?细里想想,您要面子主母给您了,可您转头却连里子都不给主母。归根结底,到底是妾谋害了主母,还是侯爷逼死了主母?咱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吧?”
徐云翘忽而掩面轻笑,泪水划进嘴里苦涩至极:“想想,当初的侯爷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我自是钦慕已久祈求垂青。可我怎么能将自己的后半生交付给您这样一位……多情,自私伪善的人呢?说不准有朝一日侯爷也会像厌弃主母一样的厌弃我,所以我要为自己谋划啊。”
说着徐云翘嘲讽尽露:“自私自利的是侯爷,多情无义也是侯爷。您带我进侯府,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因为受不住主母强势,故意要与主母一较高下?您自己怕是比谁都清楚。”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荣川,青筋暴起双眼涨红,却嚅动这唇角说不过话来。
多年以来,徐云翘早就摸清荣川的心性,可如今就算看到他发了怒也不肯住口:“虽然我心中有怨,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主母心地善良宅心仁厚,虽生在深宫却也活泼烂漫。我可是从进了侯府的门,便看着主母如何一点点变得心如死灰。是我的错,自然也有侯爷的功劳。”
荣川回手抄起手旁的龟甲砸到了徐云翘的面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徐云翘没有闪躲,难得硬气的抬头看向荣川,强撑着把后背挺得老直,直得叫人觉得有些僵硬。仿佛在以这种方式告诉荣川,自己没有错:“妾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尽数报应在了蘅儿身上,不想活也活不成了。侯爷如何处置我都好,交由圣上还是自行了断,妾,悉听尊便。只求侯爷不要迁怒蘅儿,他也是您的儿子。”
荣川伸手指发抖指着徐云翘:“你在衡受尽嫡母折辱,是谁将你带会被皇城的?你的一切又是谁给你的?徐氏,你现在明嘲暗讽说我薄情寡义,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来的?!”
“侯爷,二小姐过来请安。”门外小厮唤着,荣川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没说出口的半句话只得咽回去,甩了衣袖对门外的人说到:“不见。”
小厮领了命走回到前边去,看见荣长宁将头闷得老低:“二小姐,侯爷说叫您先回去休息。”
荣长宁抬眼朝里望了望,小声问了句:“徐氏是不是在里面?”
刚刚徐姨娘进院的时候,杨管家可是一一将在场的人叮嘱个遍,可二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即便小厮低头抿嘴不做回答,荣长宁也能会意:“既然父亲不便,那我还是晚些再过来吧。”
“诶!”小厮如实重负一般:“恭送二小姐。”
迈出院门,天上已经落了绵密的雨丝,皇城的夏日里鲜少有这样柔和的雨,想母亲的发丝一般垂在自己肩头。
小冬欲撑起伞挡在荣长宁头顶,却被她抬手推开,固执的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烟雨潮润的发丝,也潮润的人的眼角。
弘隆铺日日要送栗子糖,今日倒是显得格外甜腻。
她在心里料定,父亲一定会差人来叫自己的,于是捧着绣蓬坐在床边等着,金丝线穿过布面勾勒出金纹,下人坐在旁边小心伺候,更是一言不敢多发。
过了晌午,徐云翘被人从主院拖到了祠堂,荣长宁也被叫了过去。
荣川在院里捂着额头沉思良久,他终于明白荣长宁曾说过的要自己忏悔是何用意。
如若静珝不曾离世,现如今也该三十有六,也就不会多出这些荒唐事了。
他红着眼抬头,依稀想起想小公主放下眼前富贵不顾一切陪自己跋山涉水远赴衡的坚毅,自己又在衡初见徐云翘时,她的那副可怜模样。
原来现如今的物是人非,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侯爷,二小姐来了。”杨管家小声提醒,荣川才回过神,声音稍显沙哑:“叫她进来。”
小厮让进荣长宁,见面到父亲如此这般并没有任何心软的表情,只喊了一句:“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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