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孟执堂病倒,这一大一小始终没有得到出门允许,只好在府里头锄地种草药,整理书卷,识几个字,望着天空发呆。
这日上午,孟星澜闷得浑身难受,干脆坐在门房里眼巴巴望着门外。景明侯府的大门口,虽是条宽巷子,但因为坐落得偏僻,并没路人经过。她望了一阵子,门口连只鸟都没有落下。
孟管家喜爱她乖巧,特意端了盘糕点送来。该来侯府的差不多都来过了,他这老胳膊老腿也该休息休息啦。
他跟孟星澜一条板凳坐着,逗小孩儿说话:“小姐啊,老奴记得买了不少裙子呢,怎么只穿这一身呢?”
孟星澜两条腿悬着,随意晃荡,没什么搭腔的心情,懒懒回道:“这是二叔买的。”
“哦哦,是林大夫买的更好看吗?”荷华坊定制的衣服到底几时做好,怎么还不送来?
“是二叔买的。”
“哦哦,只有二叔买的,你才喜爱穿着?”
“嗯!”孟星澜答道。
老爷子心碎了,感觉一腔真心被人泼洒出窗外。这还如何讨好?
“你来尝尝这盘糕点,这可是美珍大酒楼的大师傅做的。”老爷子还不死心。
孟星澜看了孟长怀一眼,懒懒说道:“孟爷爷,我不爱吃糕点。”
“试试嘛,这个跟普通的不一样!这个呀——”孟长怀硬塞到她手上。
孟星澜把糕点拿在手里看两眼,两手一搓用力捏碎,小手一扬,全数撒向侯府大门口。她想引鸟来玩,只是没想到正好有人进门,这下糕点碎末大半洒在来人身上。
哎哟闯祸了!孟星澜连忙跑过去道歉,可惜门槛太高,竟一步没跨过去。
也难怪,她人小腿短,这门槛又高得离谱。那少年一把扶住孟星澜,有些不耐烦说道:“走路小心点儿!”
孟管家认得全顺京的达官贵人,这一位自然也是认得的,他是大周皇帝最小的儿子,九皇子姜冉烨。
圣上年事已高,膝下共得了六位皇子,八位皇女。嫡皇长子姜冉煜立为太子,如今三十多岁,皇孙都诞下好几位了。不过由于多年征战,两位皇子上了前线没能回来。再算上夭折的,病故的,如今在世的皇子,只有太子和九皇子两位,足见九皇子在周国是如何顶尖金贵的人儿。
孟管家连忙双膝跪地,俯首拜礼,道:“给九皇子磕头,未知贵人今日前来,未曾远迎是老奴失职。”
九皇子年方十四,个子很高,身形健壮,一看就是练武之人。他的长相偏硬朗,两道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鼻直口阔,看着就一身正气。身上所穿袍服象牙白色绸缎镶着金线,不着痕迹地雍容华贵。
九皇子没有带侍卫,只身一人匆匆前来,显然有要紧之事。
孟星澜听到是个皇子,再不懂事也知道,眼前这人的地位比自己的爹还要高。可她又不想跟着孟爷爷一起跪,脑子暂时没想出办法来,只好直愣愣地站着,以不变应万变。
九皇子此次前来,是受了宫里的令,私下来见孟执堂的。他收回扶着的手,低头瞧见身上的糕饼屑。他素来爱干净,见此身上沾了不少细屑,满脸嫌弃使劲拍打身上,全都拍去后再抬起头来时,对孟星澜已有几分不悦神色。
不过正事要紧,他的视线越过孟星澜,对孟管家说道:“起身罢,带我去见孟侯爷。”
孟长怀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引路。
九皇子跟着孟管家走了几步,听到身后那个小女孩儿喊道:“哎——抱歉!我不是故意撒你身上的。”
他没理会,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心说还算有礼貌,他的不耐烦因此减少几分。
孟星澜道完歉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可也提不起兴趣喂鸟,寻思着再干点什么去。她拍拍手,把手上弄干净,随口问旁边的门童:“我二叔在哪?”
不多时,孟星澜在守和院外头寻到自家二叔。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二叔在侯府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算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物。怎么九皇子一露面,连自己的院子都待不得了。那两人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连二叔都瞒着呢?
不过她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只乖巧问二叔可愿和她一起偷偷溜出去玩。
林栖迟温柔地抚她头顶,帮她理顺乱翘的发丝,平静说道:“蓁蓁,昨日侯爷还问起你识了多少字,要不咱们就不出门了,先教你认家规上的字罢。”等你读懂了家规,看还敢不敢偷偷出去!
这也是孟星澜想不通的地方,明明是个大小姐身份,为什么还要认字读书。这身份能用一辈子,以后也不需要靠自己赚钱,就像现在这样每天玩玩乐乐多好啊。
她还是爱玩的年纪,池塘里游的鱼,天上飞的鸟,样样都比书本有趣。正体字难写,笔又难拿,她坐到桌边就发憷,拿着毛笔连一条直线都画不好。
她爹读书为了带兵打仗,二叔读书为了行医济世。她呢?她读书能有什么用?作为一个六岁小孩,孟星澜胸无大志,只想有个稳定的居所,不担心没饭吃,一辈子安安稳稳。再说了,顺京还没玩遍,她才不要闷在府里面读书。
正闲聊着,传说连床都下不去的孟执堂神采奕奕打开院门,送九皇子离开。他见到两人站在院门口,开口道:“正好,给你们引荐一下。”
“这是小女星澜。星澜,来拜见九皇子。”按尊卑,孟星澜在府里的地位远高于林栖迟。
躲不掉了。孟星澜只好上前老老实实半蹲请安,说道:“孟星澜给九皇子请安。”
孟执堂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说道:“论起辈分来,你该称呼九皇子为叔叔。咱们孟家有位姑婆在宫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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