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杳杳目光所至,是漫天的雪景,大雪似鹅毛柳絮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白雪扑簌,陆景行跪在雪地里,周身是旁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在东宫轮守的禁卫马上派人通知的宫中,没过一会儿,便有宫使进入东宫。

徐娩自东宫走出,她持一把伞,走进大雪里。对着周杳杳莞尔一笑,随后掀起裙摆上了马车。

“起来吧。”周杳杳终于还是向前,朝陆景行伸出一只手。她说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她看向陆景行的目光中带了三分苦涩和七分不忍。

陆景行终是落下一滴泪。

从此他在这世界上,再无至亲之人。

周杳杳见他愣住不动,曲身蹲下,伸出两只手微微环住他,替他拍下发梢上的一层雪。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她曾切身体会过。

她不止为何,这一世的大昭明帝在永和二十年驾崩。沈意远依旧称心如意的登上至尊帝位。

徐娩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周杳杳垂眸,母仪天下,她不配。手上沾染了血腥和杀戮之人,一旦开始,便再难收手了。

“回去吧。”周杳杳轻柔的说道,

她咬咬牙,感觉心揪着在疼。她想起那日给陆景亭给她玉佩时的模样,她笑着同她交谈,话语之中,分明在说,我就把弟弟交给你了。

不是伤心的时候,陆景亭的丧事还未料理,身上的责任和使命还未完成。

陆景行抬起头来看她,周杳杳第一次看见这般目光,如同受伤了小兽需要母亲的舔舐。周杳杳更觉得心中难受,她拉着陆景行站起来。

“景行,太子和阿姐都已仙去。”周杳杳极不想再伤害一遍陆景行,可是这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阿姐希望你好好的。”周杳杳这样说道。她虽不知陆景亭因何自尽,她原以为陆景亭外面温柔,心确是坚韧的,陆家儿郎一向如此。

陆景行抬眼,目光穿过东宫,穿过茫茫大雪,深邃悠远,最终落在周杳杳身上。

太子被废,太子妃自尽,意味着陆候府的失势。如今陆侯府只他一人。沈意远登基之后,朝中局势会重新清洗。

他握住周杳杳的手,芊芊玉指被冻的发红发紫,说:“你可后悔说嫁给本候。”他再不可置身朝局争斗的漩涡之外,无法给周杳杳宁静安逸的生活。

周杳杳回转,凝了一眼被视为禁地的东宫。想到那日陆景亭身为长姐的祝福,以为时间还长,岂知那便是最后一次交谈。

“不悔。”周杳杳嘴角微动,勾出一抹笑。

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选择,重回选择当日,她依然会做出如此的选择。只是感叹,在时代巨轮的碾压之下,她能改变的仅她一人而已。

其他,如同螳臂当车。

傍晚时分,周杳杳才回到国公府。

“阿爹。”周杳杳见周国公立于母亲画像之前,上了一炷香之后,沉思良久。

周国公回头,见周杳杳一身来路的风尘,衣裙上沾上的水经屋内一暖,凝结成了小水珠。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适才从东宫回来?”

周杳杳点头,也跨步上前,点了一炷香。

“杳杳,你与陆侯有婚约在身。今时不同往日,新皇登基大典正在筹备之中。”周国公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自然知道陆景行是个可托付的良人,只是如今登上皇位的是六皇子而非故太子,他担心周杳杳往后。

周国公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

新皇阴晴不定,手段较之先皇更雷厉风行。

周杳杳双手合十,在故去的母亲画像之前。画像中人慈眉善目,一双眼睛生的明媚动人。周国公常说,周杳杳与母亲最为相似的,就是这双眼睛。

“阿爹,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周杳杳坚定道。

周国公应声。

周杳杳说:“女儿想与陆小侯爷,尽快完婚。”

心中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到那儿去,到陆景行的身边去,此生若不系之舟,惟愿行至云水穷处。

...

这是沈乔大婚之后,再次见到沈意远。

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她面前伪装的六皇子,卸下这一层面具,身上满是阴霾。沈乔死死咬这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放在双腿两侧的手,也微微颤抖。

她害怕沈意远,除却害怕还有恶心。

一如那日掀开盖头,初见李思,她此生不会忘怀那一幕。

“皇妹似乎很是害怕为兄。”沈乔的每一个动作都入了沈意远的眼,他坐在高位,把玩这手中的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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