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八年,二月春寒。
腊月闹胡人酒肆之事,虽动静不小,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却并不多。
京城的公子哥们只都知晓“苏老二闹事被二十几个胡人追着跑了两条街”,却并不知她也存在。苏老二自那以后被苏家老爷关了禁闭,成为了一群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李重楼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后续,胡人酒肆仿佛无事发生。燕明烁不信苏璧会有胆子肚子挑事,便邀约她去酒肆喝酒,她也想了解酒肆的态度,便欣然前往。夜晚的酒肆依旧热闹非凡,那些个胡人伙计看见她却没任何反应。
燕明烁见她目光环顾四周,便有了底,直奔主题问了当日之事具体情况,李重楼掩去了后面和中年男子的对话,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苏老二地上打滚之景,燕明烁听闻大笑不已。
言欢的时间并不长,二人便各自散去。
李重楼心中有层层疑惑,她往日是和燕明烁苏璧等人来寻欢,所以并无多想。自那日起,酒肆无任何反应便是最大的疑点。
她虽为女将,但职位却是将军,她走时之意已经很明显。这小小的胡人酒肆不仅不要赔偿,也不阻止她再次光顾,根本无惧。
光是能不顾夜市最晚时限这一点就足够看出,这胡人酒肆背后牵扯的背景很大。
自那日和燕明烁分开后,她便暗中派人探查胡人酒肆的背景,了解的情况多了许多,却依旧隔着一层纱。
可惜,老天爷不给她时间查探更多消息。
西北边境传来战报,几个突厥小国联合起来,集结了一支军队,已进攻燕国西北边界。皇帝深夜召谢流飞进宫议谈后,第二日便委任李重楼,当众臣面交以虎符,李重楼当下立下军令状。
回天威府后,谢流飞大发雷霆,被谢夫人赶进房间关了起来教训。
李重楼却是无奈,又松了一口气。
天威府第一军师韩羽见她如此,扔下羽扇,大笑不已,李重楼见平时温雅含蓄的军师如此姿态,被吓了一跳。
“别惊讶别惊讶,这儿没外人。”韩羽笑得打嗝,“你刚来的时候,我老把谢总领和你当父女,现在看你的样子是我想反了。”
李重楼一愣,反应过来,苦笑道:“别说,还真是。我觉得派我去挺好的,老在这京城内我也腻了。”
“你自己承认了,别说是我说的。”韩羽瞬间恢复平时平静如水之状态,持扇正襟,面上带笑,整个人温润优雅;摇起扇来,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高深模样。
李重楼无奈摇头,认真听起他分析局势,同他商量安排部署,整理行囊,领军上路。胡人酒肆的事便置于脑后了。
安拉同往常一样,在酒肆门口等着乞儿。她站在酒肆门口,时不时探身望着街道的巷口。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只是今日的乞儿有些不同,换了新衣,打扮整洁,一只手里提着第一次见面她给的酒囊,另一只手拄着一根棍子,表情严肃。
安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一如往常地朝着乞儿招手,乞儿慢悠悠走到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眼神令安拉捉摸不透。
乞儿沉着脸不语,一时之间,气氛诡异。
安拉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便同往常一样安静地呆着,温顺地看着乞儿,等着乞儿开口。只是今日,乞儿却什么也不说。
安拉心底突然失落,甚至鼻子有些发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乞儿再不开口,自己会很难过。
她抿抿唇,鼓起勇气抬手去牵乞儿提着酒囊的那只睡,乞儿的手轻颤了一下,似是要逃脱。安拉紧紧地抓住,乞儿便不动任由她握住。
安拉这才轻轻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乞儿不答,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她。安拉的直觉告诉她,乞儿一定有什么事。
安拉露出浅浅的笑安慰乞儿,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乞儿提着酒囊的手,轻轻地摸着手背,开口:“有什么事说出来,我陪着你。”
乞儿看着眼前的女孩,实在与情报上联系不起来。几日前,丐帮密信中召集所有“五袋”以上弟子回总舵议事。
加急密信中还附带事情起因,圣火教教主约帮主于昆山进行武艺切磋,却于问石道伏击了赶去助阵的侠士及丐帮弟子。
此次召集便是商讨如何讨伐圣火教的不义之为。信上附带了圣火教在各地暗线。京城新西市的胡人酒肆便是圣火教在京城最大的暗桩。
想到此处,乞儿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否知此事,是否这半年的时间里,她的单纯善良是否是装出来的。
乞儿垂下眸子,攥紧了打狗棍,她有些厌恶有着这种想法的自己,回想起来少女从未对自己有过隐瞒。只是自己从未细想,直到看到密信内容时,她才明白老板娘所说“负”不起。
想到此,她抽回手,看着女孩呆愣样,咬牙道:“我要走了。”
安拉面色苍白,身体动作有一丝僵硬,慌张问道:“你要去哪?”
乞儿将她的样子尽收眼底,没去想她是舍不得,此时只有猜疑,她淡淡回道:“和你无关。”语闭,将酒囊递了过去,道:“喏。还你。”
乞儿看着眼前的人慢吞吞的伸手接过酒囊,身体微微震颤着。
许久,那人猛地抬头,眼眶泛交,带着泪却笑着对她说:“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随后,安拉风一般地飞奔进了店中,乞儿站在门口松下了笔挺的背部,她能猜出安拉想干什么。
这个叫“安拉”的女孩在她面前永远把想法摆在脸上,可惜自己不敢信了,心却在看到她带泪的面容时揪紧抽搐……
乞儿空着的手握成拳头,不断用力让指甲掐着肉心,缓解内心的痛,她站在门口,环顾着这间她早已熟悉的酒肆,等着那女孩,然后再次拒绝她。
突然视线被大片白色遮住,鼻间闻到一丝中药味,她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那双不含任何表情的面容,那双茶眸正冷冷的看着她。
许久,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并不知情,我未告诉她,希望你也能保证。”
语罢,女子捂嘴咳嗽的转过身不停留。
“那你呢?”乞儿握紧手中的棍子,有些作响:“她说你去了南方,你那时在哪?你可知那些带我长大的人皆死在你们教主手中,还是你也是其中之一?”
女子身形顿了顿,并未回身,不含波澜的语调,没一丝感情:“我早就被遗忘。”
却又道:“安拉与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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