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喜楼的胡大厨子,人称“一勺香”,是长安城里最为有名的神厨,不管是何食材,只要到了他的手中,他总能够将之整治的色香味俱全,叫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

今日这道“翡翠三宝羹”,怕是他人生中最为失败的一件作品,色香倒是俱全了,可这味儿,据唯一的品尝者余定贤余丞相大人所言,腥臭难耐,难以下咽。当然,出现如此失误,肯定怪不得他,毕竟这种食材,前所未有,往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了。既不曾出现过,也自然是不了解的,加之也不能去品尝一下究竟是个什么味儿,自然是无法完全的把握其性质,出一点儿差错,也在情理之中。

可对于将一生心血都全然放在钻研于厨艺的“一勺香”而言,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第一次有人评价他所做的菜难以下咽,于他而言,简直是个侮辱。从后厨出来的时候,脸上就带着浓浓的不悦之色。可在燕王和余定贤的面前,他一个小小的厨子,却还是得卑躬屈膝,“小的见过燕王殿下,见过丞相大人。”

燕王摆了摆手,斜斜的瞟了一眼余定贤,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道:“起身吧!胡厨子,你来给咱们余大人介绍介绍你这道‘翡翠三宝羹’到底用了哪些材料,如何做的?余大人可是嫌你做的不好吃,浪费了材料呢!”

与别的厨师的肥头大耳不同,胡厨子根本不像一个厨师,瘦骨嶙峋,就像从来没吃过饱饭一般的逃难饥民,饿得面黄肌瘦。只他目中却含着精光,听得燕王的话,便微微抬起头来,怪异的在余定贤下三路上瞟了瞟,又垂下头去,仿若辩解一般的说道:“此羹味道不佳,全在主料。小的已经用尽了方法,方能减淡其腥味儿,实在再无他法。其主料取自男人一柱二蛋,实为三宝,剥去外皮,放于水中煮软,再剁成肉末用油爆香,辅于剁成末的青笋和香葱,再加上事先熬好的绿豆沙,一同放于砂罐中,熬煮了一个下午。因其成菜之后色泽青翠透亮,犹如翡翠,方定名为‘翡翠三宝羹’。”

大堂中的食客们终于忍不住随着燕王再次大笑起来,有部分人还真的滚到了桌子下面,笑得蜷缩成一团。

大门外,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了过来,一边笑着一边指指点点的小声窃窃私语。

余定贤的风姿翩然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因气愤而有些涨红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胃里汹涌翻滚,恶心的他差点吐出来。

可他却不能。已经如此丢人了,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吐,就更是叫人看笑话了。

他极力的忍耐,全身都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起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稍稍能够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愤恨和耻辱。不能认输,不能如此被打倒。他在心中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双手握紧了拳头。

如果今日之事处理不好,他从此将会万劫不复。

好狠的毒计。

燕王,披着一副不谙世事,肆意狂妄的外皮,内里,竟是如此的狡诈和狠毒。

听到胡厨子说出主料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的明白了今夜燕王究竟为何会宴请于他,他竟是想要彻底的毁了他。十多年前,他曾鄙夷怒斥过燕地百姓跟随外邦习惯,茹毛饮血,实乃不化之民,可今日,他却比那些人更甚,他吃了人肉,还是最为污秽的一处的人肉。实在是妄读圣贤书,还有何颜面再立足朝堂?

也是到这一刻,他彻底的明白了,临出门前锦绣吞吞吐吐的话语中,含了怎样的意思。她知晓会发生何事,却没有提醒他,还告诉他与他无大碍。难道,余家的福星从此便要变为灾星了?他所谋划之事,难道真的要以失败告终?余家数代人的心血,就要毁在他余定贤手中吗?

不,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他睚眦俱裂的怒瞪着燕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吼道:“燕王殿下,你欺人太甚。”如果目光能伤人,燕王李道亭此刻大概已经千疮百孔,碎烂成泥了吧!

可燕王却丝毫不在乎,手臂搭在王府长史曲敏峰的肩上,捂着肚子嚣张的笑问道:“本王就是要欺你,你待如何?”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无耻又嚣张的人,余定贤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头颤抖的指着燕王,脸色剧变。“你,你……”

“我?哈哈,我如何?是不是很善解人意,你那般喜爱你的弟弟,甚至可以为了他无视自己唯一的亲孙女儿的委屈,更可恶的是还徇私护短,逼迫圣上罔顾法纪。可真真是兄弟情深啊!你既如此喜爱他,本王又怎舍得见你们兄弟分离,自然得想个法子叫你们永远在一起,本王是不是很善良?怎么样,你亲弟弟的宝贝,好吃不好吃?哈哈……”燕王一边肆意的笑,一边调侃着说道。

他越是往下说,余定贤的面色就越苍白,等到他说完之后,便再也忍不住,仰天悲愤的长啸一声,嘴角流出一丝可疑的红线,紧闭双眼,死咬牙关,仰面倒了下去。

竟是被气得吐血晕倒了。

他这一晕,看热闹的人们就有些心虚了,伙同“年少无知”的燕王殿下,气死了当朝重臣,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有精明些的,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偷摸着脚底抹油——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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