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拽着青衫下摆提起来就追,声嘶力竭的样子引得一路的风言风语。

“你看那个人,在追一顶轿子。”

“是啊是啊,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让一名男子这样痴心追赶。”

“好像叫什么月瑶姑娘?那是谁啊?”耳尖的城外背樵的柴夫说道,寻问知情人。

卖豆腐的姑娘朴实无华,一张微黄的脸并未戴面纱,一听月瑶的名字,表情就从倾羡变作了浅淡的鄙夷,“怡春阁的花魁娘子,宣城顶有名的美人,难怪有人痴心。”

有好事者言,“这月瑶听说以前是京城的大家小姐,因着家中犯了重罪才被贬为娼妓。”

“哈哈哈哈那算什么?千金小姐沦落青楼,这还少见吗?等有闲钱了,咱们瞒着家里的婆娘去乐一乐何尝不可?嘿嘿嘿~也不知道这“小姐”是什么滋味~”草莽小厮,走卒贩夫纷笑着只说着他们懂的意趣。

轿中寂静,月瑶交握着双手,怀里的汤婆子热得正好,不如她刚出来时那么烫手。

她坐了一会儿,又失笑着抚了抚心窝。等她到了怡春阁,那些只言片语已尽数碾作散风,入了灯火欢笑的阁中。

小丫鬟走上来迎她,细心的为娘子摘头面,疏裹发丝。一根木簪被摘了下来,三千烦恼丝尽数落下,华发如瀑。

月瑶将木簪拿了起来,纤细的手指穿梭着木簪的柄杆。眉目如画间,她轻笑着又将木簪放了回去。

谁曾想一时兴起惹得小公子竟然这样有趣。

步摇庄重喜人,但簪进了发里极重。木簪不勾发,不揽丝,谢琢玉发现了她今日藏着的木簪,为她亲手绾发,收敛乱头。

而另一边,沟里暗巷,谢琢玉又迷路了。她惹了一片府宅的狗叫追在身后,一路窜着房头和墙瓦奔走在暗夜的笙箫里。

那一盏余晖掩映着厚重的王府大门,年迈的老管家为她开了一条门缝,让她进去。

“二少爷,您回来了。王爷在饭堂等您,请您过去一趟。”老管家无比恭敬地说。

谢琢玉帮他一起阖上门,拿了门后角落里一盏油壶灯,从门缝底下的地砖槽里摸出火折子将灯芯点亮,闻言没说什么。

她站了起来,吩咐老管家将门拴好,自己往西向侧的饭堂去。

临走前管家欲言又止,叫唤她:“二少爷,老爷今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藏金阁来送头面,我给的三百两银钱。”

谢琢玉脚步三三顿了顿,“我知道了。”她言。

绕过没什么花草的外堂园林,又从倒了半边的木长廊走向内厅的饭堂,她还没有到门口就听见了屋内的破口大骂,瓷器破碎的声音。

谢琢玉眼观鼻口观心,理了理还看得进眼里的长衣和儒卦,进了户门大敞的饭堂。

“那个逆子!家里的钱都让他挥霍光了!呼呼,早知他是这样的纨绔作孽,呼~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他沉塘溺死!”谢庆一张中年骏景的脸气得涨红,两抹白美须颤抖翘起来。

“王爷!王爷不要将琢玉沉塘!琢玉的错就是我的错,老爷要罚就罚我吧,千万不要怪罪她她很苦的!”张姨娘一张脸哭得花颜失色,眼睛肿得吓人,她攀扶在小桌旁苦苦哀求。

王府规矩重,除王爷公子小姐外的人,都上不得正桌。此时主桌寥寥几个人,谢庆,谢流昌,以及洗了铅粉后一脸天真可爱的谢木蓉。

小桌却坐满了人,丫鬟茉莉、书童池台、阿嬷、张姨娘,以及后来的老管家。

不伦不类,画虎类犬。

谢琢玉才进来就被谢庆看见了,她的王爷老子不顾脸面的从饭桌后面丢开碗筷,大步上前要来揍她。

张姨娘从一旁冲出来用她弱小的身子挡在了中间,眼见大掌将要落在自己姨娘身上,谢琢玉默然木讷的脸瞬间就变了色。

她头一次显露她谦逊的外表下的狠决,和谢庆正面怒怼,“你敢!”

“你要敢打她一下,你就别想在宣城再有好名声!谢王爷出气打自己的妾室,你就别怪我到处说你的那些心思!”

谢庆大掌挥下,临门一脚被坐于旁侧冷眼的谢流昌拦下。王爷一看自己的嫡子在手下,妾室哭得仿若丧夫,他临时变了方向,气得甩了谢琢玉一袖子冷风。

“逆子!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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