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以前从不信鬼神之说,她只信她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但,此时此刻此地,如果不是她在做梦,那大概她就是疯了。
她死了,一睁眼,已过去了十五年?!
施言怔然之间,萧渊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少女脸上。
从他的角度去看,少女稍稍打扮过,粉面桃腮,菱角唇呈现出诱人的桃花粉,精致的五官寻不出任何瑕疵,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眼梢的睫羽微微上挑。
不做作,不轻浮,恰到好处的勾人。
是个尤物。
明明是个美人,可萧渊眼中没有任何惊艳之色,反而是嫌弃厌恶。
就好像是看见了卑贱的替代品。这些年,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
见施言失神,他又冷冷道:“记住了,顾首辅不喜欢太过娇软的女子,你不可黏着他,凡事要用心机,总之先留在他身边即可。记住本王的话,否则你今晚被他剁了喂鱼,本王也不会管你。”
施言:“……”
没人她更清楚顾九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彼时,他就喜欢强迫她换上女装,看着她佯装娇软的样子,也甚是喜欢她缠着他。
但……
那一切或许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施言拧眉。
内心以极快的速度思量了一番眼下处境。
萧渊大费周章买“她”,是为了将她安插在顾九年身边,当细作。
之所以选中了“她”,是因着这张脸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顾九年倘若真的缅怀亡妻,当初又怎会亲手杀了她?
这个美人计,八成不会成功啊。
施言的唇角溢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嘲讽。
萧渊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一定睛时,面前少女又恢复了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忽的又露出厌恶失色,提醒道:“记住,顾首辅不喜欢太过愚蠢的女子!今晚本王也会赴宴,届时你就当做根本不认得本王。”
施言:“……”
眼下,她要回京城,她的确需要搭上顾九年的东风。
更重要的是,十五年过去了,她很好奇顾九年是否还记得被他一刀戳穿心窝了女子。
锥心之痛宛如隔日。
她更想当面问问顾九年,难道那时的情投意合,皆是他伪装出来的虚心假意?
她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老天垂帘她,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施言觉得……她一定会好好利用。
“王爷放心,妾身知道了。”施言乔模乔样的应下。
在没有弄清楚是敌是友之前,她不会向任何人暴露她的身份。
况且……即便她说了,萧渊也不会信吧。
施言由婢女领着走出堂屋时,萧渊的目光在她背后凝滞,直至她彻底消失。
“王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赵府尹道:“王爷大可放心,这一路上,卑职已命人好生调教此女。”
萧渊摇头。
眼前却总浮现出方才少女唇间似有若无的笑意……
萧渊望着外面逐渐暗下去的苍茫天际,剑眉愈发紧拧,失神了。
施言走在千步长廊下,美眸中一抹锐利闪过,隐在一片昏黄的光线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唇角微抿,捏着锦帕的指尖,握的死紧死紧。
对旁人而言,可能已经时隔十五年了,但对她来说,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就宛若昨日,她才嫁给顾九年,而顾九年的那把匕首也才戳进她的心窝。
疼么?
当然疼的!
疼到……疼到麻木,不愿去回想。
而她更想知道答案。
施言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她恰好重生成了一个容貌类似自己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即将被人送到顾九年的跟前,就好像是上苍冥冥之中在算计着什么。
“九姑娘,一会到了酒馈处,你只管想法子接近首辅大人。”身侧妇人叮嘱了一句。
施言表面顺从点头:“省得了。”
要对顾九年用美人计,对她而言,不过是故技重施。
彼时在太学,顾九年为人内敛寡言,但学识文采俱佳,深得大学士器重,他五官俊雅,施言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少年是个有故事的人。有着与同龄人截然不符的深沉敛默。
她起初只是贪玩,一心捉弄他,没回看他被戏弄的耳尖发红,施言就一阵狂笑,直到有一日……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后来顾九年看着她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金陵的夜来得格外迟,秦淮河畔笙箫不绝,四处画舫张灯结彩,奢淫浮光映在水面,又如层层叠叠,随波荡开的霞光。
隔着数丈远,于浮光掠影处,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施言眼帘。
是顾九年。
身边妇人又叮嘱道:“那边画舫,左侧穿着玄色直裰的俊挺男子,便是当朝首辅,九姑娘可都听清楚了?”
施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勉强稳住:“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
说句久经世故的话,便是他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出来了。
顾九年啊顾九年,时隔十五年,他非但没有因为时光流逝而颓唐半分。
上苍似乎格外偏袒这个男人,即便隔着数丈之远,施言也能看清男人俊挺无俦的脸,只不过,如今的顾九年再不是当年的白面少年郎。
他身上散发着权臣的冷硬气度。
这种气度绝非是寻常人能够佯装出来的,而是历经数年淫浸官场权贵,才一步步打磨,又经日积月累沉淀,方才有的从容不迫、气场逼人。
强大的得令人晕眩。
施言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好,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一阵心绞痛。
她那小半生啊,少年时的心思萌动,最美的年华里,感情真挚又充沛,她拿出一切去捂了一颗种子,本以为它终会发芽生根,可到头来,摊开掌心,却是一片死寂荒芜。
“九姑娘,你还杵在这里作甚,方才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里面请吧。”妇人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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