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翻动东西,只不过这翻动东西的动静过大,像是着了贼似的。

不过陈忠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子爷在翻东西,太子爷今日心情不大好,自打从静轩阁出来,就见他一脸恼火,几乎写在脸上。

陈忠叩了叩门:

“太子殿下。”

屋子里的翻动东西的声音未止,须臾传来一道略显不耐的男声:

“进来。”

陈忠推门进去,一开门,便见地上乱七八糟堆了一堆的精致礼盒,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都是前日里各处送来给太子爷的寿礼,原本被规规整整放在这儿,太子爷连瞧也没多瞧过一眼,现下却不知是在找什么。

他走上前,双手奉着茶,问道:

“殿下,喝杯茶润润嗓吧。您要找什么,您只管吩咐,奴才来帮您找。”

原本正埋头在地上翻找的裴承翊听到这话倏然抬起头来,他冲着陈忠手里的茶昂昂下巴:

“搁下,先来帮孤找东西。”

“殿下您是要找哪位送的寿礼?”

送东西的人都是身份贵重的,又是送给太子爷的东西,想来都是价值连城。是以,这些寿礼都是由陈忠亲自收的,等闲的财物类已经充了太子爷的私库,余下放在这里的不是极其贵重就是别有寓意。

裴承翊看了陈忠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略显懊恼地皱了下眉,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说:

“找林谣的。”

闻言,陈忠跪到地上,在一堆被翻乱的锦盒里翻找,他跟在裴承翊身边数年,许多时候也没有太多顾忌,便一边找一边说道:

“林小主送来的东西奴才倒还真有一点印象,顶顶精致的一个小盒子,不过奴才拿过来的时候没盖严,还瞧见小主特意给殿下写了个小纸条,颇有心意。”

“就你话多。”

裴承翊虽这样说,脸色却缓和了一些,只说,

“既然有印象,就快些找。”

他说完这句,看着在地上找东西的陈忠,又觉得不够,不满地问道:

“你知道她送的东西颇有心意,怎么不提醒孤一声?”

“全是奴才的错,奴才但凭殿下责罚。只是那日殿下委实太忙,奴才好容易寻找空要说这事,永昌侯府的秦大姑娘又是来了,奴才实在不得机会说呀。”

闻言,裴承翊不屑地轻嗤一声,随手扒拉几下地上乱糟糟放着的一堆锦盒,漫不经心道:

“再这么不仔细当差,陈总管,你就去照看照看永巷里那些失意人。”

“哎呦,我的爷您可饶了奴才吧,能伺候殿下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殿下可千万别将这福分轻易给拿走了。”

“行了,快找。”

“是。”

……

许久许久,久到裴承翊等得百无聊赖,无聊的请安折子都批了好几本儿,才听到陈忠从那堆东西中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天爷啊,林小主的东西怎么也找不见了,真是见了鬼了。”

送来的东西都有礼单,按照礼单细细分类收纳,林谣的寿礼算不得什么贵重物,又颇有心意,一定是放在这堆锦盒中,可是现下却怎的也寻不见。

那边案前坐着的裴承翊听了这话已拉下脸来:

“你再好好找找。”

“奴才已经找了三遍了,那盒子的样式奴才记着,这里确实没有,没有……这没有能跑到哪去呢?”

“是你浑头巴脑把东西入了库了?”

“并未啊,奴才现下去库中瞧一瞧,请殿下稍后。”

裴承翊等得有些烦躁,手上批的折子写的全是——

“臣兖州刺史恭祝陛下端午康安!”

“臣近日发热咳嗽,几难下榻,思念陛下,夜不能寐。”

……

许久,才见陈忠回来,一进门,脸上还是急色:

“殿下,奴才查了库里,桩桩件件皆规矩陈列,查三遍也并未寻到林小主送的寿礼。”

“你可查仔细了?”

“十分仔细,确实并无。”

“那你可知晓她送的是什么?”

“……像是玉石。小主的字条敞开了在盒子里,奴才也没敢多看,只粗粗扫了一眼,瞧着像玉石。”

“啪——”

裴承翊将手上的请安折子往案上一扔,不悦道,

“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见状,陈忠“腾”地跪到地上,连连说:

“殿下息怒,东西都搁在这书房,想来是遗漏在哪儿了,殿下莫急,奴才这就再去找。”

裴承翊一扬手,不耐道:

“去。限你半个时辰,办不好就去永巷报道。”

“是,奴才这就找。”

陈忠说完,便又走到原先放置那些寿礼的架子前,准备重新再翻找一遍。

可是刚翻了两个盒子就又被裴承翊叫住。只听他说——

“等等。”

“殿下,怎么了?”

裴承翊皱着眉,若有所思,缓缓说道:

“你方才说过,那日谁来过这里?”

“那日?”

陈忠突然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孤生辰那日,有谁来过书房?”

“殿下生辰那日谁来过书房……并无啊,那日殿下诸事繁多,只到了晚间才来过书房,其余也只有奴才进来洒扫……”

“是么?”

“啊,奴才想起来了!秦大姑娘。永昌伯府的秦大姑娘那日来过,永昌伯被乾平侯的事情牵连,来东宫寻殿下,您叫她在书房等着。”

陈忠因为找盒子的事情有些昏头,这时才稍微清醒过来,

“秦大姑娘在书房里等了殿下一个多时辰呢。”

“……”

“原来如此。”

裴承翊脑海中突然响起娇柔的女声,声音温软甜糯,犹在耳边——

“殿下喜欢妾身送的寿礼吗?”

“那可巧了,妾身瞧见秦大姑娘带了个一模一样的。”

那小丫头心思单纯的很,从来没有什么虚言,她那样说,大约是真的见到秦宜然带在身上了。裴承翊又想到自己今日的态度不大好。

她那样的小哭包,这时候恐怕又在蒙着被子偷偷哭了。

男人心头有些愧疚之感涌上来,他倏然站起身,案上的折子都被他这大动作带的连连散落在地,可是他看也未看,径直迈了过去,直往门口走。

陈忠下意识问:

“殿下这是要摆驾哪里?”

彼时裴承翊已经走到门口,他身形一滞,声音很低:

“孤去看看谣儿。”

……

太子殿下出了书房的门。

可是不过须臾之后,陈忠还在收拾被太子爷弄落在地上的折子,太子爷便又重新进了门。

陈忠将折子放回案上,忙问:

“爷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奴才替您拿。”

“不必了。”

闻言,裴承翊摇摇头,倚到门边,

“孤也不会哄人,这样过去,少不得又要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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