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佑党人余孽,能苟活于世已是陛下天大恩泽,”太子太傅气得面色通红,口不择言道:“还有何奢望!”

宁佑党人四字一出,内书灯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乔郁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去了。

宁佑二年,皇帝励精图治,着手改革,一时之间朝廷风起云涌,朝中新贵多为士人子弟,乔郁之父便是在那时被委以重用。

宁佑十年,党人谋反伏诛,设宁佑党碑,上有党人姓名及千字本文,第一行唯有祸国殃民四字。

涉及宁佑十年案者,族中少有全者,十不存一,其中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被关押多年后被释放,还扶摇直上的乔郁。

针扎一般的目光落在乔郁身上,也落在元簪笔身上。

还有一个例外是元簪缨。

元家显贵,纵然出了元簪缨这样力图改革之人,也无非是个小错,谁家还有个忤逆长者的不孝子孙呢,因为这过于显要的身世,宁佑党人几乎全灭,元簪缨仍旧全身而退,名姓也并没有刻在碑文上,不过他避世半年之后就因病去世了,青年病逝固然引人惋惜,可他的死确实让很多人都松了口气,亦免去了诸多尴尬。

元簪缨再怎么风姿过人才学惊世,但也没法改变他当年是宁佑一党的事实,故而称赞元簪笔有乃兄遗风,实在算不得什么好话。

皇帝再开口时语气竟缓和了不少,“元卿,你说呢?”

诸多目光落在他脸上,有探究的、有好奇的、有不屑一顾的、还有不怀好意的。

元簪笔视若无睹,沉吟道:“既然乔相觉得定品不公,考试如何?”

乔郁冷笑道:“世家多年传承,内有从小耳濡目染,外有名师大儒教授,元大人的建议真是妙绝,我士人子弟何德何能得元大人一言。”他说的尖刻,看得三皇子都忍不住着急。

乔郁树敌还嫌不够,何必不顺着元簪笔给的台阶下去?

但乔郁说的是事实不假。

世家之渊博不必赘述,眼下虽看起来已有腐朽之处,但各家仍有出挑晚辈,元簪笔说考试,无非是让定品看起来更加正大光明罢了。

元簪笔也不怒,反问道:“乔相以为应当如何?”

乔郁道:“臣觉得各地定额更好。”

皇帝头疼般地揉了揉额角,道:“放肆。”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看起来更对两个小孩无可奈何的长辈,“定额绝不可能。”

谢居谨却道:“臣以为考试既能安世族之心,也能让天下士人心服口服,更能选出真正的治国兴邦之才。”

有他先开口,其他几位与谢家一派,至少目前看来一派的老臣纷纷道:“臣附议。”

太子道:“只是所考科目及章程还是需细细裁定,臣愿为父皇分忧。”

三皇子立刻道:“儿臣亦愿尽绵薄之力,”他朝太子笑了笑,“听闻太子殿下最近因内院之事奔走,”他说的内院之事当然是指太子那守不住城断了条腿还连累整个家族的舅舅,“臣弟不忍太子殿下太过操劳。”

五皇子刘昭只好道:“儿臣也愿意。”

皇帝烦躁道:“眼下是说这个的时候?”

谢居谨道:“陛下早做决断,朝中也好早日安心。”

皇帝皱眉,道:“那就依元卿所言,章程太子和”他顿了顿,“老五定吧,若有不懂之事,还要向你们身边这些老臣请教。”

三皇子欲言又止,被自己舅舅使了个颜色,只好静默不语。

五皇子没想到这活能落到自己身上,睁大了眼睛,眼见太子道:“是,定不负父皇期望。”他才缓过神来,跟着接了一句。

皇帝一摆手,“定品之事到此为止,散了吧。”

乔郁看起来还有话要说,皇帝重复了一遍,“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满脸不甘地闭口,垂首盯着地上有已有裂纹的黑金石板。

皇帝看起来颇想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说完就走,全然不顾余下的大臣们相顾无言。

“谢相,”太子太傅道:“请。”

谢居谨同太傅一同出去。

他俩一走,内书房的内大半都跟着走了出去。

三皇子想来看乔郁,却被他舅舅一把拉走,“臣有话和殿下说。”中年人声音压得低,却掩盖不了其中的恨铁不成钢。

“五弟,”太子叫住五皇子,“既然父皇说你我共同商定考试一事,不如就移步东宫详谈?你我兄弟也许久未聚了。”

五皇子刚想道那就叫上三皇兄,奈何他早就没影子了,便只能道:“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和太子兄弟和睦一般地出去,不忘余光看向元簪笔。

元簪笔只说了两句话,提了个不痛不痒、杯考试折中谢居谨所说的定品、乔郁所说的定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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